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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責送到公墓門口,熄了火就要下來“不用?!敝荛麛[手“你就在這兒等我。”司機猶豫,“您不是怕黑么,要不您帶個手電筒上去?!?/br>“有手機,不怕?!敝荛f完再沒回頭,身影消失在南山公墓的拱門之間這路他已經足夠熟悉,熟到清楚哪里要上幾步臺階,哪里要下幾個斜坡,四面環山的平緩盆地正中,立著一塊孤零零的碑,周楠走近了,席地而坐“明杰,本來想明天收拾體面了在來看你的,可是晚上走在路上,忽然就很想你……我最近過的不好,我媽也死了,就埋在你上邊那層墓區,得癌癥死的,生生疼了一年,最后樣子都變了,一點兒不像她。我徹底沒有親人了……”周楠摩挲著墓碑頂,手掌全是石料粗糲的觸感,沒有半點溫暖“我以前最討厭讀詩,你知道吧,看見背誦全文能哭出來,你還罵過我,我能記一輩子……可是,突然有一天,我看到一句詩,唯夢閑人不夢君……真厲害啊,把我想說的都說盡了。那以后我就翻一些詩書,偶爾從里面找出一兩句來,就覺得自己沒那么孤獨了……你怎么不來夢里看看我呢?”“……算了,知道你一向狠心,多情總被無情傷啊。”周楠從地上站起來,最后摸了摸石碑上的照片,“我不等你了,我來找你。你走慢一點,等等我吧?!闭掌系氖⒚鹘苤皇切?,那么溫柔周楠俯下身,嘴唇觸上照片,然后離開司機在車上候著,雖然有燈還是膽顫,遠遠看見他覺得好像過了一百年“周先生,直接送您回去嗎?”“嗯。回去?!?/br>許是因為心慌,司機沒發現周楠的反常,將他送到樓下,打了個招呼離開了周楠回家,在衣柜里翻找,將早已經準備好的遺囑放在桌上壓好,然后換上一身正裝,是五年前盛明杰走的那一夜,他穿著的那一套他仔仔細細的刷牙洗臉,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看了許久,關燈,出門,鑰匙手機和錢包全被關在家里,隨身只帶著一張身份證搖搖晃晃的身影一直上了跨江大橋,在凌晨四點一躍而下,消失在江濤之中五年后,南山公墓擴建,四面環山的空闊盆地成了整個公墓的中心,價格甚至超過郊區的一套房子,有人暗罵著資產階級的腐敗走進來一看,整片墓區只有兩個碑兩個年輕的男人并排長眠于此,左邊的叫盛明杰,右邊的叫周楠這一年,陳槐已是不惑,再去參加同學會,當初齊全的宿舍只剩兩人,沈旭天帶了個法國男友,說中文有種新疆人的□□,他自己也賣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幅高價作品,名為那是一副用色大膽的抽象畫,畫上四人,不怎么寫實,立于天地之間,環于山海之中,溫柔,熱烈,赤誠,堅定班上曾經的籃球猛將發了福,腦袋頂上禿了一片,燈光一打锃光發亮,整個人完成了從流川楓向安西教練的蛻變,他舉著酒杯,圍著圓桌走一圈,身后跟著他的太太,當年不起眼總是被人暗地里說不般配的小姑娘如今歷經歲月,竟顯出成熟美艷的風韻,早已不似從前“哎,那兩個去哪兒了?好容易湊個同學會……不給面子?!?/br>陳槐站起來,喝一杯酒,“盛明杰和周楠嗎?他們……過自己的小日子去了?!?/br>兩人都是無牽無掛的人,除開陳槐,沒人知道他們的死訊,與其讓二人成為聚會唏噓的焦點,不如讓他們干干凈凈的離開旁人一聽,也便信了,又開始下一圈唯獨沈旭天拉著他去了露臺,清了清嗓子“他們……到底怎么了?”他心里隱隱有些不祥的預感“……死了?!甭L的時光洗禮,陳槐已經釋懷,能平靜的看著沈旭天紅了眼眶光透過斑駁樹蔭灑在兩人身上,畫面猶如靜止一般顯得不那么真實,陳槐靠著一片樹影,不知何時已經長成了曾經憧憬的樣子“有人初心不改,像你,有人夙愿成真,像我,有人瀟灑離開,像他們……還有更多的人換了容顏,厚實了身軀,成了支撐家庭和更多生命的父母……”陳槐指著里面喧嘩的眾人,目光穿越漫長的時光“周楠給我們留了字條:韶華不再,吾輩須當惜陰。日月共除,志士正宜待旦。周楠最后的那段日子,居然成了個文化人,搜腸刮肚灌了我一嘴雞湯?!标惢毙χ?,遞給他一張紙巾“都長大了,離開的要離開,回來的要回來……但是,我會一直待在這里,等你,等你們?!?/br>秦楚霽從里面出來,又被陳槐攔著推進去,兩道修長的身影被陽光淹沒沈旭天眼前一片水霧,半晌,狠狠一抹臉,進去了生命的軌跡似乎總是各有不同,20年前,他們從同一個起點出發,20年后,有些線斷在半路,無力延續,有些線微弱的試探過,堅定的往前走,這一次短暫的相交之后,還會有交集嗎?誰也不知道陳槐后來想,曾經出現過,后來又消失的人或事,和他們從未出現過有沒有區別。他想,是有的,這些殘留在記憶和心底,不經意間想起帶著微微刺痛的懷念大概就是人存在于世的意義,大概就是人與其他草木走獸的區別,當身軀化作一抔土,消弭,留存的感情會在余下人的心底,永生。——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