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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唐宛宛仿佛被人重重掄了一錘,四肢百骸都疼得哆嗦。好在她這會兒是坐著的,殿內所有人的心神又都在陛下身上,她閉眼忍了忍,這陣疼也就過去了。 江致撩袍跪下,字字鏗鏘:“太皇恕臣直言,賊人連這等稀罕的毒藥都能弄來,卻不用見血封喉的劇毒,其中定有蹊蹺。” 太上皇眉心緊鎖,闔上眼順著這條線索往深處想:賊人若用見血封喉的劇毒而讓皇兒暴斃,他自己定會重新登位,到時候兵權在手,諒誰也不敢輕舉妄動;而只有在皇兒生死不明的這段時間,有朝臣施壓,有天下百姓施壓,賊人才能趁亂部署。這么想來,賊人定留有別的后手。 可此時他們處處被動,不知是誰包藏禍心,更不知賊人下一步會有什么動作,守住皇城成了唯一能做的事。 為遏兵禍,京中的城防嚴苛得很,若無君命,虎符不得動,將士更不能動。調兵遣將的權利只有帝王才有,也就是說親軍二十六衛都在晏回手中。太上皇此時只有監國之權,只能調得動三支兵馬,這會兒都在皇城東西南北四道城門守著,防世家率府兵逼宮。 另下令京城天黑后即開宵禁,從傍晚一直到次日清晨。每日六個時辰的宵禁,成了自百年前馮淮之亂之后的頭一遭。 至于這會兒坊間傳聞亂成了什么樣,京城的百姓亂成了什么樣,壓根無暇顧及了。 * 箭傷好得很快,傷口只需半天就能結住口。等到晚上換藥的時候,需得以尖利的匕首再在傷口上割開一個十字,將新生出來的毒血與腐rou除干盡,到了次日再把結了口的傷口剜開,循環往復。 唐宛宛連氣都喘不勻了,卻每次都要咬著牙看完全程。直把童太醫盯得手抖,他甚至不知該如何形容賢妃娘娘的目光,只莫名地想到了荒野之中的狼崽子,仿佛他手里的銀針要是敢扎偏半點,就會啊嗚一口咬上來似的。 紅素領著幾個丫鬟送午膳來了,屋子里的太醫在忙活著,醫女也在忙活著,她得費好大勁才能找到自家主子。看到自家主子坐在床邊一個低矮的繡墩上,腦袋趴在床沿上怔怔望著床上的陛下。 紅素視線一轉,再看陛下的雙足之上系著幾十根紅絡子,都是主子親手編出來的,什么吉祥結、長壽結、萬事如意結……腳腕上系得滿滿當當,若不是太醫診脈時要摸手腕,怕是連手腕上也會被幾十串紅絡子系滿。 紅素看得眼睛發酸,忍了忍喉中泛起的哽意才行上前,輕聲說:“娘娘,您昨晚到現在都沒合過眼了,快用些吃食去歇一會兒,奴婢替您守著。” 唐宛宛搖了搖頭,勉強用了小半碗米飯,又吃不下了。 這是中毒的第四日,晏回已經連著四日水米未進。因為毒血堵喉,呼吸都不能順暢,要是再強行喂些水米下去,毒血又會流回到肺腑之中,如此就藥石罔效了。 他的臉上已經生出了好幾塊青色的毒斑,每塊毒斑都有指肚大小,直叫人觸目驚心。臉上尚且如此,身上的毒斑就更多了,唐宛宛每每給他擦身的時候心疼得都快要碎了。 童太醫卻說:“娘娘無須憂慮,這是好事。毒入內腑時是不顯于表的,這會兒既已發了出來,說明毒性正在慢慢消褪。” 正這么說著,童太醫卻猛地頓住,瞠大眼睛仔細瞧了瞧,扭頭大聲喊:“李太醫、杜太醫快來!陛下喉中的毒血導出來了。” “這是什么意思?”唐宛宛忙問。 童太醫顧不上應答,忙取過一旁的銀針在陛下喉側扎了幾針,又指著醫女將陛下換成側躺的姿勢。那血順著晏回的唇畔流了下來,唐宛宛跑去濕了一塊帕子,一點一點將他唇邊血跡擦干凈。 “這是喉中毒血排凈了。”童太醫雙手接過一小碗參湯來,以一根細細的玉管哺入陛下喉中,入喉極深,唐宛宛光著看著都難受得不行。 隨后童太醫又將參湯從玉管頂上的小斗中一勺一勺舀入。唐宛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忽然高興地叫出聲來:“動了動了!陛下的喉結動了!” 眾人大喜過望,童太醫也是長長舒了一口氣,心說自己的腦袋算是保住了,放下湯碗又說:“陛下洪福齊天,這會兒就看陛下何時能醒了。” 唐宛宛一怔:“毒解了還不能醒?” “這毒算是解了大半,沒有毒發之憂了。”童太醫苦笑道:“可余毒仍在體內,需得慢慢化解,不能再下重藥了。” 唐宛宛的心又沉了下去,可轉念又想:先前連水都喂不進去,這會兒陛下能吃能喝了也是天大的好事。于是她一整個下午都在給晏回喂湯,參湯不能多喝,便叫醫女熬了雪耳湯,雪耳全都熬化在湯水里,不會卡喉。 燙口的雪耳湯得一口一口吹涼了,再順著那玉管一點點哺入喉中,半個時辰都喂不完一碗,等到湯涼了,丫鬟再端一碗上來。 唐宛宛生平頭回這么有耐心,紅素總算能從她的眼睛里看到些熱乎氣兒,不再是前兩天死氣沉沉的樣子了。 待喂完了兩碗的量,唐宛宛踢掉鞋子小心翼翼爬上床去,貼著晏回的左側躺下了,這是他沒受傷的那邊肩膀。兩人肩并肩躺著,唐宛宛望著帳頂低聲喃喃:“將來陛下和我躺在皇陵里,是不是就像這樣?” 剛說完這句,她猛地抬起手在自己嘴巴上啪啪打了兩下,連忙朝著天上拱了拱手:“神明莫怪,神明莫怪,我瞎說的!” 說了好幾遍方才安心。她又探過腦袋輕輕靠在晏回的肩膀上,埋進他頸窩深深吸了一口氣,只聞到了滿鼻子藥味,一點都不好聞。 唐宛宛又想掉眼淚了,眼淚還沒流出來她又覺得這樣不吉利,在晏回的衣裳上蹭去,抱住他一只手臂輕輕說:“陛下,你快點醒。” “說好的三日一回,你都缺了兩回了……”唐宛宛吸了吸鼻子,十分真心誠意地說:“以后我再也不矯情了,陛下想什么時候就什么時候,別說三天一次了,一天三次都行……洗那什么鴛鴦浴也行,我都聽陛下的……” 得虧晏回這會兒還沒醒,不然怕是能高興得再昏過去一回。 唐宛宛半坐起身子,探過頭去想親他一口。可她懸在晏回臉上半天,對著他一臉青斑愣是下不去口。 唐宛宛抽噎一聲,小聲埋怨:“陛下你變丑了……我都不想親你了。” 眼淚啪嗒掉到了晏回臉上,宛宛忙用手去擦。不知怎的眼前忽然一暗,明明晏回的臉近在咫尺,她卻什么都看不清了。 寢宮之外傳來一陣喧嘩聲,亂嘈嘈的。唐宛宛正是一頭霧水,卻猛地聽到了一聲刺耳的驚叫聲:“快來人啊——!” 這一聲仿佛成了什么信號似的,外頭的驚叫聲立時連成了片,滿耳全是“護駕!護駕!”的聲音。 唐宛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