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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如何?”沈翰修笑道:“王爺,從未聽說過去辦公事帶小倌這么個道理。”端王一想,果然。且不說仇冽此行不適合另帶非軍中人,單說寇秋那小胳膊小腿細皮嫩rou,一看也經不得什么苦。如今災區哀鴻遍野,食不果腹,去了,豈不是自尋麻煩?——可他們都錯估了這一對夫夫的心性。寇秋還真跟著他男人去了。當然,兩個人的理由都非常的充分。仇將軍表示,他肯定沒法把大寶貝單獨扔在京城,要帶在身邊才能親親摸摸抱抱舉高高;而寇老干部則表示,他無比擔心災區民眾,迫不及待想深入到賑災的第一線。為了更好地幫助災區,他甚至還拿出了書院所有現錢,換作了糧食衣物,也裝上兩輛馬車,預備著去為災區人民奉獻出自己的一點微薄力量。沈翰修驟一聽到這消息時,整個人都懵了。他記得對方經過年幼那一場大災后,便再不愿踏入災區半步了,怎么如今轉了性子?是察覺到了什么,還是另有所圖?沈翰修更傾向于后者。倘若叫寇秋知道了,定然覺得對方侮辱了自己社會主義接班人的稱號。思想真是太復雜齷齪了,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一切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什么叫做一方有難,八方支援,什么叫做為人民服務!第73章南風館從良記(九)南風書院的早上是從雞鳴聲開始的。尚未完全從睡夢中醒來的雜役拖著步子懶洋洋去開門,里頭的含瓶早已換好了衣物,上下仔細查看盤點。他手中拿著賬簿,將昨夜已經核對過的數又重新核了一遍,方才抬起頭,同雜役說幾句話。有喧鬧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鑼鼓震天,喜慶熱鬧的不得了。含瓶將手中的賬本放下了,蹙眉向外看了一眼。“這是怎么了?”雜役也朝門外望去,答道:“哦,這是哪家正式定了,正下聘禮呢......”他起身站在門口望了會兒,忽然道:“這好像是沈家的人?”含瓶猛地站起了身。南風書院離大道并不遠,他立于門檻上,可清楚地看到那下定的人流。那紅色鮮艷刺目的很,扎的到處都是,就像是一根根直刺入進來的刺,一直扎到心頭去。含瓶頓了頓,后退一步,將門嚴嚴實實掩上了。“關門干嘛?”后頭突然傳來吞龍的聲音,拖長了尾音,帶著點慣常的傲氣與不屑一顧,伸出手去,一下子將那扇剛被關住的門重新推開了,“不就是下個定么,有什么不敢看的?”習慣了他這脾氣,含瓶也只是低低嘆了聲。“你也總得為爹想想......”“想什么想?”吞龍橫眉倒豎,“他總得去看,逃不過!”他們都不曾懷疑段存對沈翰修的用心。段存初入南風館時,不過十一二的年紀,卻已經學得八面玲瓏,行事說話宛如成熟大人。他手腳麻利,又勤快,劈柴、燒火、打掃、添茶,樣樣兒都干,偶爾實在是熬得受不住,困極了,燒沸的茶水將他的小臂燙出一串燎泡,吞瓶也沒聽到他哭過一聲。等含瓶入館時,段存已經迅速成長為了老板的左膀右臂。他一滴淚也沒在人面前掉過。哪怕是有客人見他長得清秀,直接上了手,他也是面上掛著笑,不著痕跡地把人推開了,嘴上還能奉承的人心頭歡喜。就這樣一個似乎鐵打的人,含瓶卻在背地中偷偷瞧見他哭過一回。那是他收到一封信的時候。與其說是信,不如說是皺巴巴一張紙。段存識字,悄悄兒地背著人在暗地里看了,隨后沉默地又將它塞進了衣襟里。只是原本平直的肩膀慢慢繃緊起來,之后上下抖動著,吞瓶就站在樹后,瞥見了他死死咬著嘴唇,只是面前的地迅速浸濕了一小塊。直到熟悉后,他才聽聞,那是段存那個老鄉鄉試未過,不得不再等幾年。“爹那時怎么沒想著自己去念書呢?”含瓶問。青年那時靠在南風館的欄桿上,館中的香風極重,鋪面而來時,像是只不知名的手,捂住了人的口鼻。段存就垂著眼,望著下面的小倌坐在客人的腿上,調笑著。跳躍的燭火把整個場館染成了橘紅色,垂著的幔簾被夜風高高地吹拂起來,段存舉著煙管,只淡淡笑了聲。“爹沒那個天分,”他說,“學也學不成。”含瓶對此并不信。段存分明是想去學的,他的聰慧靈識也不在任何一個人之下。可段存只是又吸了口煙,吐出一口繚繞的霧,沒有再多言。他供著沈翰修一路高上,自己卻仍舊待在這南風館里頭,做一個被人厭棄和瞧不起的老鴇。喜好和真心都被一點點磨去了,剩下的只有個被這煙霧凝聚起來的皮囊,勉強成個人形,誰也瞧不見內里的空空蕩蕩。新帝登基第四年時,段存從一位波斯客人的手中得了個金玉的煙槍。這是他頭一回明確表現出自己的喜歡,連用也舍不得用,日日只把那煙槍擺在柜中,珍而重之擱在紅木匣子里,拿柔軟的絹布包著。“等爹走了,”他瞇著眼說,“含瓶,這南風館就交給你——我旁的都不要,只那一柄煙槍,你給我就好。”含瓶驚訝道:“爹要走?”“哎,”段存把自己慣常用的煙管在扶手上磕了磕,面上浮現出一點笑,“誰不是要走的呢,且等著,待他真的起來了,我也就可以從這地方出去了。”那時的語氣、神色,含瓶全都記得一清二楚。可等段存一次夜間出行后,再回來時,他的神色便大相徑庭了。含瓶為他開的門,察覺到他的腰間空空蕩蕩,上頭掛著的煙管已經沒了。“......爹?”他詫異道,“你這是——”“無事,”許是看出了他的擔憂,段存沖著他擺擺手,“我拿掉的,沒遭賊。”他一刻也不停地上了樓,不一會兒,那從不舍得用的煙槍被連著匣子一同拿了下來,被段存交與了幫著傳東西的雜役。含瓶愈發不解,段存也在許久后才道:“戒了。”“為何?”“......他不喜歡。”說是——一股子風塵的味道。段存那夜偷偷站在沈家的后門前,在面對青年皺著眉吐出的這樣的話時,近乎是倉皇無措地聞了下自己身上的味道。的確是風塵的,哪怕他在來之前剛剛沐浴更衣過,那股骨子里的骯臟味兒還是改不了。可沈翰修的身上只有墨香。他的手干干凈凈,帶著書卷味,手指修長,上頭連一個繭子都沒有。段存偷偷看了眼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