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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聽見隱隱傳來陣鳴鑼開道的吆喝聲,身為京城人,玉醐聽出這像是行刑隊伍往刑場押送死囚的聲音,剛好盈袖端了碗羹湯進來,她順口問:“這是什么聲音?” 盈袖道:“能是什么呢,還不是要殺人了,聽說是個將軍,罪名是謀反……” 玉醐僵住,等回過神來,丟下筷子下了炕就沖出房門,驚得盈袖都不知她為何突然如此,只能追了上去,只是玉醐比她跑的快很多,不多時便跑出府門跑到了街上,看熱鬧的百姓將街邊堵了個密密實實,玉醐好不容易擠進去,見行刑的隊伍已經過來了,為首騎著高頭大馬的是監(jiān)斬官,正是刑部尚書上官盾,其后是刑名師爺擎著朱紅的天子令箭,刀槍在手的兵丁押著輛囚車,車子里站著待決的死囚犯人,兩名劊子手大紅衣裳加身,肩頭扛著鬼頭大刀,分兩廂站在檻車上。 那死囚犯披散的頭發(fā)遮住了面頰,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聽圍觀的百姓在紛紛議論—— “可惜,可惜將軍!” “可惜什么,謀反啊!” “瞧他一身正氣,怎知不是屈打成招呢?” “你又哪里看出他一身正氣?” “背影,此人背影亦是頂天立地之勢!” 行刑隊伍已經過去了,玉醐盯著那死囚的背影,冬日暖陽,光柱如射,籠著他模模糊糊,卻何其偉岸……玉醐只覺旁邊那些人的話如同扣在一口鍋里,嚶嚶嗡嗡,聽不清什么,周身百脈血往一處聚合,鼓脹得她快迸裂,囚車漸行漸遠,她的心也給拉扯得脫離了這副軀殼,再也容不得考慮其他,拼勁全力的推開前頭的圍觀者,向囚車沖了過去。 百姓嘩然,猜度她是死囚的家屬,經受不住死別的打擊,這才發(fā)瘋一般的橫沖直撞的,于是一陣sao亂。 押著囚車的兵丁調轉方向橫出刀槍攔下她。 最前頭的刑部尚書上官盾已經聽見這里的動靜,回問:“發(fā)生什么事?” 而此時玉醐已經發(fā)現(xiàn)那死囚并不是巴毅,雖然仍舊看不清他的容貌,但他雖也偉岸,卻無巴毅的翛然風度,虛驚一場,她長長的出口氣,待想轉身,兵丁卻扭住了她,因為此舉她被誤認為是想劫囚車,兵丁扭住她就帶到上官盾面前。 “是你!” 上官盾意外的看著玉醐,雖然玉醐同兒子上官彧定過親,但起初上官盾并不認識玉醐,之后隨著康熙出巡蒙江,圣駕駐蹕玉家,上官盾也就認識了玉醐,不想在這種場合見面。 “上官大人。” 玉醐神情淡漠,雙手被反剪于后,動彈不得,也還是禮節(jié)性的回復了一聲。 “玉小姐不是在宮中么?” 上官盾當然不知玉醐如何離宮回家的事。 “是。” 玉醐也不便告訴他自己如何離宮回家的事,只能簡單回答。 “來人,送玉小姐回宮。” 上官盾顯然不信玉醐一介女流會劫囚車,更因為他深知玉醐既然是宮中女醫(yī),身份特殊,不是自己能審能斷的。 “我……” 玉醐想解釋什么,兵丁已經架起她走了,行刑需要趕時辰,錯過時辰就不能行刑,所以耽擱不得。 玉醐就百口莫辯的給直接送回了宮中,稟報到康熙跟前,事件的過程描述為玉醐想劫囚車。 康熙正于南書房同周孔孟等大臣議政,李連運將玉醐給送回宮的事告訴他之后,他抬頭看了看墻上的西洋自鳴鐘,淡淡道:“這時辰了,朕得去給太皇太后請安了,行了你們都散了吧。” 周孔孟等大臣便做禮告退。 康熙這才對李連運問:“到底怎么回事?” 他也知道玉醐凍傷給送回了家,雖然猜測小女子有欺詐的嫌疑,但是太皇太后下的懿旨,他不好有異議,正想讓人往玉家一探究竟呢,玉醐卻給送了回來。 李連運道:“奴才也是摸不著頭腦,說是玉姑娘想劫囚車,今兒不是那個妄稱卷簾將軍的反賊沙驚天行刑的日子么,可是沒聽說玉姑娘同沙賊認識,奴才想,差不多就是個誤會。” 即使是誤會,也差不多是玉醐誤會今兒要殺的是巴毅,康熙心底暗沉,仿佛密不透光一般的壓抑,呼吸都不順暢了,緩口氣問:“人呢?” 李連運垂頭:“已經送回了慈寧宮,這會子,怕是太皇太后在問話呢。” 康熙深知他為何用了個“怕是”,怕的當然是太皇太后再為難玉醐,因為太皇太后的責罰,玉醐才會凍傷,康熙道:“朕讓你給太皇太后準備的百花糕呢?” 李連運看了眼旁邊的小太監(jiān)手中的食盒:“早準備下了,此時不涼不熱,剛剛好。” 康熙起身:“去慈寧宮。” 正文 238章 是喜是悲 慈寧宮簾幕低垂,更顯得幽深肅穆。 有品秩的嬪妃都在,除了身子抱恙的佟貴妃,皆端然而站,人老了畏寒,打第一場雪起,太皇太后許久沒有出房門了,難得今個天氣好,于是飯后在庭中散步,只一會子工夫,受了涼氣,打了個噴嚏,于是驚動了太醫(yī),也驚動了各宮的主子,經太醫(yī)把脈,并無大礙,喝了碗紅棗姜湯驅驅寒氣也就罷了。 玉醐給送回了慈寧宮,雖是女醫(yī),太皇太后卻執(zhí)意不肯要她把脈,寧可讓折騰一干太醫(yī),唯有蘇麻喇姑明白,太皇太后之所以不用玉醐給她把脈,是根本沒當玉醐是個醫(yī)者,僅僅為慈寧宮一個普通的宮女而已。 太皇太后無恙,太醫(yī)告退,佟貴妃也遣散了那些嬪妃,只留下宜嬪,看太皇太后對再次犯罪的玉醐如何料理。 當街劫囚車,罪名雖然沒成立,必然是鬧得沸沸揚揚,太皇太后氣得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玉醐,冷笑:“你可真是膽大包天。” 玉醐本能的替自己辯解:“老佛爺容稟,是場誤會。” 太皇太后嗤了聲:“誤會什么?你有沒有當街攔截囚車?” 玉醐坦言:“有,但奴才以為那個死囚是……” 太皇太后倚著猩紅氈的大靠背,差點將手中的手爐拋過來,克制著怒氣道:“你以為那個什么卷簾將軍是巴毅?縱使是巴毅,你就該攔截囚車嗎?” 玉醐自察有些沖動,可是已經發(fā)生的事,追悔無用,道:“奴才與瓜爾佳將軍認識,倘或真的是他,難道不該相送一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