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34
這種時候,若是沒有這個人支撐,他或許永遠都提不起勇氣,去邁開那前行的一步。“那是當然,”百里承伸手將季榆的手攏在掌心,試圖借此來將對方所需要的力量傳遞過去,“不管去哪兒,我都會陪著你。”哪怕天涯海角,哪怕地獄天堂。收緊了握著季榆的手,百里承在心中許下了只有自己能夠聽到的諾言。感受到百里承的掌心傳來的溫度,季榆浮在半空的心倏地就沉凝了下來,有種難以言喻的安寧。這個人,不管什么時候,都是他在這個世上,最為重要的憑依。“那……”閉上眼睛,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季榆睜開雙眼,露出了一個不大的笑容,“……我們走吧。”一起去將那原本可能會成為“永遠不會”的“總有一天”,變成“現在”。“嗯。”百里承見狀,眼中的神色不由地柔和了下來,他看著眼前這個少年的目光,有如令人沉醉的深湖。而季榆,就是那溺死在其中的魚。兩人將馬匹綁在路邊的樹上之后,就徒步往村子里走去。因著當初馬賊的事情,這兒的人對于騎馬來此的人,有一種無法放下的戒備,他們只是來此祭奠故人,并不想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還是少些招搖的好。田野間堆著曬干的稻草,摞得高高的,跟一間間小房子似的,有撒歡的黑狗在田埂上奔跑,驚得停留在地面上的麻雀尖叫著飛起,撲棱著翅膀,沒一會兒就沒了蹤影。許是前些日子落了雨,腳下的泥土有些濕潤松軟,踩上去有種別處沒有的柔軟觸感。想要透口氣的地龍從地底探出頭來,在地面上留下一個個不明顯的小洞。在一處結滿了果實的柿子樹下停下了腳步,季榆仰起頭,看著那沒有任何葉片枝杈,腦中忽地浮現出一個面頰有些圓潤的孩童,被一個面目看不清楚的男人抱著,伸出粗短的手,試圖去夠那枝丫上的果實的情景。“這個地方……”指尖輕輕地觸上距離自己最近的一枚柿子,季榆的神色有些恍惚,“……我來過。”明明他連那個人的樣貌都已經記不得了,可這本該一同遺忘的事情,卻在這種時候,這般突兀地冒了出來,讓他的鼻子有些莫名地發酸。“還有那里——”他抬起手,指向不遠處的一口池塘。那個看不清眉眼的女人,曾在來這個地方浣洗衣服的時候,將他放在邊上的一處石頭上過。結果有一回,一直都十分乖巧的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追著一只跳上來的螞蚱,爬出了好遠的距離,對方回頭找不著人,急得險些都要哭出來了。最后好不容易找著了他,氣急了直接就揪著他揍了一頓屁-股,他哭得撕心裂肺的,就跟待宰的母豬似的,那之后的好一陣子,他都拼命地躲著對方,生怕再被按著打一頓。想起那時候的事情,季榆忍不住有點想笑,卻又無端地有點想哭,那些他原以為離他無比遙遠的回憶,一下子就來到了他觸手可及的地方,那種復雜的情緒,讓他不知道該露出什么樣的表情。“可是我……”和百里承交握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了幾分,季榆的語氣中帶著掩飾不住的惶惑,“……分明連他們的樣子都……”“你不需要記得,”不等季榆說完,百里承就出聲打斷了他,“若是你真的想要知道他們長什么模樣,”對上季榆稍顯濕潤的雙眼,百里承放柔了語調,輕聲說道,“只需要看一看銅鏡里的自己就行了。”眼前這個名叫季榆的人,正是那兩個人血脈相連的親子,不是嗎?“我們……”聽到百里承的話,季榆的雙唇略微張開,像是在尋求什么一般看向百里承,“……長得像嗎?”他和他的爹娘?百里承聞言沉默了片刻,才小聲地嘆了口氣:“不像。”百里承是見過季榆的娘親的,那人的樣貌至多只能算是清秀,并不似季榆這般精致,至于季榆的父親,或許早先該是個俊秀的男子,只是一場意外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百里承并未見過對方完好的樣貌。只是,他總覺得,季榆也該是和那個人長得不像的,如若不然,他每次見到季榆的時候,都定然會不可避免地想到另一個人。百里承也說不上來,這對于他來說,到底該算是好事還是壞事。若是季榆真的和那個人長得相像的話,他大抵就不會對其生出那樣的心思來了,可若真是如此,他或許……又會后悔了吧?所謂的感情,本就是這般古怪而不可控的東西。被百里承這絲毫沒有修飾的直白回答給弄得一愣,季榆的嘴唇動了動,忽地笑了出來:“你就不能撒個謊騙騙我?”再說了,既然他和他的爹娘長得不像,剛才這人說的,讓他想那兩個人的時候,就照一照鏡子的話是怎么回事?“你不需要。”見到季榆的反應,百里承原本還有些擔憂的心頓時安定了下來,他看著季榆帶笑的雙眼,又將自己的話重復了一遍,“……你不需要。”那種用以哄騙不敢面對事實與真相之人的言語,眼前的這個人,并不需要。看著季榆伸手摘下了一個早已熟透了的柿子,百里承想了想,出聲問道:“要去你以前的家中看一看嗎?”這本就不是個多大的村子,就是從這一頭走到那一頭,都用不了一刻鐘的時間,從這里到那棟宅子,不過是幾步路的距離。手上的動作一頓,季榆的面上浮現出些許遲疑的神情。他不確定自己此時有沒有準備好,去接受那些試圖被他埋葬起來的一切。但是最后,他還是小小地點了下自己的腦袋:“好。”正如百里承所說的,他總是需要去面對曾經發生過的事情的。百里承見狀,嘴角幾不可察地上揚了幾分。他的孩子,果然如他預料的一樣堅強。季榆的家門前有一株桂花樹,這個時候,上頭的花兒已經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片綠得發亮的葉片,擁簇著一些僅剩的米粒大小的花朵,靜靜地佇立在那里。宅子百里承一直都有請人打掃,但長久無人居住,這棟屋子看起來,總歸是少了幾分人氣。季榆在門外站了許久,才推開門走了進去。腳下的地面上還帶著些許暗色的污漬,季榆知道,那是無法清理干凈的血跡。那一天,直直地闖入村中的馬賊砍斷了他父親的手腳,刺穿了他母親的腹部,那個本該只能躺在地上的女人,卻抱著他,一路從后院爬到了玄關處,直到手持長-槍的百里承破門而入,才咽下了喉間的最后一口氣。而那,也正是季榆第一次見到身邊的這個人。那個時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