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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嗎?”他不習慣剖析自己的情感。 想來這位嬌生慣養的小姐是想家了吧? 哪知榮淇只是自嘲地笑了笑,薄唇掀起一點兒弧度,輕得像蝴蝶展翼,轉瞬就飄散在風里:“想,怎么不想。” 下一句輕柔得像一聲嘆息:“想又有什么用呢?家……誰知道在哪里。” “其實有時屬下也會想念父母,不打仗的時候,躺在西戎人的帳篷里的時候,晚上睡不著數星星的時候,悶極無聊了,也會想家中在做什么。”他平淡地說道。 榮淇抬手壓了下風帽,她的披風是大紅色的,風帽也是,在風中烈烈飛舞,襯著她的柳眉鳳目,只讓方養性想到少年時反復念過的四個字,瑰姿艷逸。 她這個動作真是好看得要人命。 “哦?不想妻兒么?”榮淇微微一笑,也不避大風,黑眼珠斜過來一點,好像一丸黑水銀在白水銀里流動。 方養性不敢多看,低頭說:“屬下十七從軍,家里只有老父母和長兄,長幼有別,還不曾娶過妻。” 她“唔”了一聲,不說話了,又看著遠方出神,神情恍惚。 方養性的談性卻被她勾了起來,笑道:“屬下家中日前捎來信,說嫂嫂新近終于產下一子。不知大人家里怎么樣了?” “不過是那樣,”榮淇笑了笑,“我家中與你們家不同,只是姊妹就有六個,大致年紀相仿的多,萬幸趕著年紀都出了閣,沒有留成老姑娘。” “我聽人說過,您的親jiejie做了王妃娘娘,是不是?”他興致勃勃地問道。 “那是三姐。她是家里的掌上明珠,自幼就不同些。”榮淇拿話敷衍他。 這時不知從城下哪里傳來一陣叮叮當當的琵琶聲,有軍卒應和著唱道:“琵琶起舞換新聲,總是關山舊別情。繚繞邊愁聽不盡,高高秋月照長城。” 歌聲夾雜在風里傳來,帶著一分蒼涼低沉,兩人都不禁為曲中的悲涼之意淚下。 “大人,都備好了。”一個形貌清秀的年輕士兵在下面叫道。 榮淇的大紅披風在空中揚起又落下,她留下一句:“來了。”話音還未落地,人已飄然遠去,真像飛走了一樣。 這座新城由榮淇一手籌劃建造,建得簡陋,不過是一座木頭和石頭拼起來的城市,只是作為進攻西戎的前站而存在。 城里沒有多少居民,只有士兵在此駐扎休整,跟著士兵而來的商人就聚集過來了。 因為城池規劃得不太合理,這里實在不是一座宜居的城市。每次看到這座純軍事用城市,榮淇就不禁臉紅。 但這座城池的存在是有效的,這樣的城市一共建了五座,城里沒有什么居民,大部分是士兵。但城市就是城市,再簡陋的城市也具有城市的職能。 就是靠著簡陋的木石結構的城市,大周把西戎死死封鎖在了草原上,步步合圍。 而太子急招榮淇回去,就是討論出兵與西戎進行最后決戰的事。 是的,雙方決戰的時機已經成熟,而且看上去,大周的贏面很大。 * 太子的鑾駕依然駐蹕在燕城的大都督府里,四周有羽林衛層層護衛。 “恢”的一聲,駿馬人立而起,馬上那美麗的騎手卻神色自若,只一拉馬韁,便利落地下了馬。 值衛的侍衛不禁紛紛拍手叫好。 榮淇笑著拱了拱手,把馬鞭扔給上來牽馬的馬童,問道:“千歲在府里么?” “在,一早就吩咐我等,說您來了就請您直接進去呢!”左邊的侍衛嘴快,忙道。 不是沒有人不服氣榮淇,但在太子的扈從中,還沒有敢下她的臉面。這里人人都知道衛將軍是太子倚重的心腹大將,沒有人敢那么不識趣兒。 當然,背地里的嘀咕可就管不了了。 他們知道榮淇才華橫溢,也敬佩她的百戰百勝,但面對一個漂亮的女人時,人們往往就忘了她的殺傷力。 轉過游廊,進了廳堂,太子衛昭正在伏案寫著什么,神情專注,筆下飛快。 旁邊侍立的美人給她使了個眼色,叫她不要打擾衛昭。她根本不理會她的示意,直接道:“千歲,臣衛將軍榮淇問安。” “本宮安。”衛昭倒回椅上,揉了揉太陽xue,看著她笑起來,“又瘦了。近日是不是很忙?叫榮卿知道了要心疼的。” “我這點不算什么。”榮淇緩緩走過去,恭謹地坐在他下首。 “歸化如何?能見到西戎人嗎?當初你要建城的時候,他們還嘲笑你的這個法子笨,現在都學起來了。”衛昭和顏悅色地道。 “一切都好,西戎人不敢靠近我朝的城市,守了月余,一個外人也沒看見。”榮淇微微欠身答道。 “好,咱們君臣齊心協力,絕不放過一個西虜。”衛昭對此很是滿意。 他別的地方都好,唯獨有些好面子,平日就愛講個排場,看起來秀逸閑雅的一個人,實則時常惦記些俗事。 他高興完了,又想起來什么,指著侍立一旁的美人道:“這是當初皇父賜給本宮的姬妾,已經有孕在身。” 這高興炫耀的語調里,不知怎么就夾了一點羞慚慚的味道。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自己竟不知道。榮淇想著。她沒有再想下去,而是抬頭看了眼那美人,見她不自覺地把手罩在肚子上,寬松的衣裳下,那肚腹果然微微隆起,笑道:“恭喜千歲后繼有人。” 衛昭高興得哈哈大笑。 他已經過了二十歲,國之儲貳,正是需要孩子的時候。不管是誰生的,只要確定是他的血脈,就能起到作用。 當初他才新婚,就拋下嬌嫩的太子妃奔赴了前線。皇帝心疼兒子,在初次告捷后賜了兩個美人過來,其后又陸續送過幾次美人,都養在都督府的后院里。 因為軍務繁忙,軍情如火,幾年來,這還是他第一個懷孕的姬妾。 衛昭雖然是嫡出,受皇帝重視和寵愛的程度遠遠超過他的兄弟們,但他并不是沒有競爭者。那些野心勃勃的皇子們就像圍著獅子打轉的鬣狗,不肯放松分毫,也連帶著被圍者也放松不得。 盡管衛昭并沒有什么要特別抬舉這位美人的舉動,看在她孕育了太子的第一個孩子的份上,榮淇還是沖她友善地笑了笑。 衛昭起身道:“走,咱們去書房里看看,到底怎么才能圍堵到這些惡狼……” * 隨著前方戰事的變動,京里可謂是暗流涌動,讓有心人嗅出了很不好的味道。 可什么樣的暗流、什么樣的暗風也進不了敬王府的大門。 自從去年如愿娶了心儀的表妹玉喬為王妃,敬王衛昀就一直覺得,相比于冰冷空闊的皇城,敬王府才是他真正的家。 這里有溫柔美麗的妻子,還有她布置的一切,親手下廚煲的湯,供在盤中的時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