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6
回頭去尋找那白衣女,生怕引起程放的注意,只得趕緊低下頭去,抱緊了韓攻。 風聲漫過,河畔樹影搖晃,程放欲言又止。 他站起來,眼睛卻從謝冰卿臉上移開,落到對面的古槐上。 樹干后,有一片純凈的衣擺被風吹起,露出了隱秘的一角,樹冠篩落了月光,陰影里站了個模糊的影子——如霧里看花,極不分明。 就似他剛剛打馬過來,依稀看到了一條白色的人影倏忽來去,手擎凌云,刺入德清胸膛的瞬間。 他原本可以第一時間出手襄助,可是一來相距太遠,而來那人身法奇快,頃刻便間殺人紅塵中,他一時驚詫,竟放慢了速度。 他死死盯住那條身影。耳后傳來了大批紛亂的馬蹄之聲。 今夜正值騎都尉謝惟親自巡城,得聞有人鬧事,他新官上任豈容轄區起亂,便立刻引兵前來,一看卻是那越獄的德清和韓攻等人,立即命人收拾當下。 程放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他此刻仍然繃緊著,三根手指按在劍鞘上。 他甚至提起腳步,想要走過去一探敵友。 忽然地,那人影一閃,從陰影中現身,同他打了個照面。 女子容色幽沉艷麗,骨媚神清,一對鳳目斜飛直入鬢角,風吹動著素衣白裳,周身如現寒宮玉闕,氣態冷不可侵。 程放隔著人群同她對視,一時間不由得狐疑。 邊上謝惟指揮衙差們抬走尸體,又一起七手八腳來攙扶韓攻,還催問程放:“程賢弟搭把手……程賢弟,程賢弟?” 他剛要開口,卻見那女子忽舉右手,臂上血跡猶在,卻豎起食指,放在了唇邊。那意思是要他噤聲。 謝惟有些奇怪地順著程放目光看去,那龐大的槐樹樹冠下卻天清月朗,空無一人,只有枝丫在月光下搖晃。他搖搖頭,繼續攙扶韓攻朝前走。 程放幫著謝惟把韓攻托上馬背。韓攻捂著肩膀,仍然口中咒罵德清不絕,不住地喊痛叫囂要求鞭尸。 等程放再度回頭時,卻見那樹干背后躲著的女子再次現身,目光隱動,似是表達感謝之意。 隨后,不等他有任何回應,白素旋即轉身,縱起輕功,貼水凌云步虛一般鳧過對岸。 水花漫卷,衣如流云一般在河上掠過,遠方處,有一道金色煙火騰空而起,在她身后宛若鳳凰的羽翼。 煙花凋零過后,仍是夜霧彌漫、水聲滔滔,一切自然得好似什么都沒有發生。 程放怔然望著平靜的河面,一時間竟也不確定那人是否真正地來過。 身邊依舊嘈雜已極,謝冰卿從他身邊走過,微微地停頓腳步,兩人目光在空中一接,各自好像領悟到了對方什么,謝冰卿不敢再看程放的眼睛,低俠頭加快腳步。 他們彼此都清楚,方才對方都是看見了的。 這教那方才白衣人的驚鴻一瞥,頓時浮現眼前,程放始知不是幻夢,一時間心頭亂震,看著謝冰卿和韓攻離去的背影,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 三更時分,夜幕依舊深沉,白素摸黑潛回韓園,力氣也耗得差不多了,知道將要變回孩童身體,便除了血衣塞到床下,喝了一碗水,靜靜地上|床躺著等待變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聽見屋外用力的敲門聲:“起來了,起來了,你在不在?” 白素低頭一看,身體已經變成了小孩,便裝作睡意朦朧應道:“誰啊?” 阿武急切的聲音傳來:“少主人受傷了,快起來。” 白素跟阿武急急趕到韓攻屋里。醫匠在給韓攻治傷,一群人圍觀。 她站在邊上踮腳地看,韓攻的傷不輕,痊愈怕要三個月。醫匠開了方子,阿武跑出去抓藥,白素沏了一盞茶端到床邊,被謝冰清搶過。 謝冰卿頭上里三層外三層纏著裹布,看起來像是隨時垂危,卻硬挺著過來探望韓攻。 眾人皆嘆她的癡情和膽識,為了韓攻竟連那惡僧都敢殺;自己受了傷,又不顧傷痛地來照顧情郎。 于是這杯茶捧在她手里,也變得情比海深,不喝下去便是忘恩負義了。 韓攻臉色極為不妙,感覺已被綁上了一無形的大枷,茶喝在口中不是滋味,一飲而盡囫圇過了喉嚨,將空杯遞回道:“跟著我不安全,讓表哥帶你回官邸吧,省得和尚的余黨們再來。” 這是很客氣的說法,他只字未提在天香樓和謝冰卿吵翻,對她下逐客令的事。 “我想留下來照顧表哥。”謝冰卿癟著嘴,臉上珠淚盈盈,楚楚動人。 連她那兩個丫鬟,也都委屈中藏著義憤,義憤中帶點兒悲哀之色。 經過一番富有層次的烘托,韓攻徹底成為狼心狗肺之人。 堂兄韓瑜早就看不下去,他在韓園住下,本來就是想要借機多和謝家姑子親近,可偏偏襄王有夢神女無心,謝冰卿成天眼高于頂的冷傲模樣,原來內心還是貼著韓攻轉,他嫉妒得發狂,這會自然要奚落韓攻一番: “三弟,表妹這般柔弱一個女子,為了救你,拼死殺人需要多大的勇氣,三弟,你讀那么多圣賢書,難道竟不知知恩圖報的道理。” 韓攻懶得理他:“是是是,我沒你憐香惜玉,這恩勞你你替我報了得了。”韓瑜想不到他這么無賴,沉下臉:“你胡說八道什么。”臉色卻十分尷尬,生怕旁人窺見自己心思。 “你堂兄說得有理。”一道語聲從門口傳來,夫人謝氏進了屋,身邊跟著丫鬟紅菱紅繡。“我兒,”謝氏坐到床畔,心疼地端詳韓攻的傷勢,“這些日你要聽大夫的話,嚴控飲食,不得再亂走動了;冰卿救你,你要知恩,我們無論如何也要留她下來將傷養好,否則豈是待客之道。” 韓攻俊眉一蹙,狐一樣的眼睛里透著不耐。他雖可以不給任何人的面子,可親媽的面子……也罷。 他別過頭去,用能動的那只手招呼白素:“小不點兒,我困了,送送客。” 謝冰卿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紅的是那表哥總不至于太絕情,這態度便是默許自己留下養傷了;白的是他竟無視自己要來照顧他的好心,寧可使喚自己的小丫頭,也不讓她搭把手。 可不管怎樣,今晚這回合總歸是自己贏了一步,可以留在韓園,就代表還有機會不是么? 屋里眾人散了,大家各自回房休息,謝冰卿看韓攻對自己愛答不理,留著也沒趣,也準備走了。 臨走時,她依依不舍,轉頭看一眼韓攻。 他撇著眉毛,仍是一副愛理不理對誰都不近人情的死樣子,好像無論誰靠近他三尺之內,就馬上要被他的冷嘲熱諷唇槍舌劍扎成馬蜂窩。也就只有那安靜如雞的小丫鬟,能夠蹲在他身邊且幸免于難了。 ——白素正幫助韓攻調整裹布,因為個子實在太小,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