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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煌煌火光中,變成了難言的溫柔。他抬手摘下了景姒注視了許久的那盞燈,另一只手里似乎還抱了什么東西,所以只能單手拎著燈,從屋檐上跳下來。景姒看到一盞蓮花模樣的天燈被放在眼前,天燈往邊上移了移,露出了燈后,白蘅含笑的眉眼,“殿下,給你。”景姒抬手接過,冷凝了幾日的昳麗面孔,總算找有了幾絲笑意,“以前竟然不知道,你有這么好的身手。”白蘅翻身從窗戶跳了進來,聽到景姒打趣的話,卻沒覺得窘迫,反而挑唇一笑,“白蘅只是一介弱女子,不會武功,會武功的,是畫奴。”提到畫奴二字,景姒心中便來氣,瞪他一眼,“是啊,畫奴還會跳艷舞呢,真可謂多才多藝。”說到自己男扮女裝時在畫舫上跳舞的事,白蘅終于要起了臉皮,哈哈笑了一聲,轉移話題道,“殿下,這是尚衣局送來的新衣,你快換上吧。”“先放著吧。”景姒搖搖頭,自從那日揭穿了白蘅男扮女裝的真相,這人似乎連偽裝都懶得,與之前沉默寡言的模樣相比簡直判若兩人。白蘅走開去放衣物,景姒終于翻開花燈的底部,看到了那一行字——“太子哥哥,蓮兒想嫁給你。”這字寫得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初學者的字跡,做天燈的紙卻又是上好的一類,應該來自富庶之家,可見寫下這句話的“蓮兒”,大概才是五六歲剛剛開蒙的年紀,受周圍人的影響,喜歡上了這位遠在雍都的太子殿下。這童稚純潔的祈愿,讓景姒忍不住牽唇一笑,卻又在半路上,停住了。外面掛著的天燈,每一個都與他手上這個沒什么不同,都包含著最真摯的祈愿,但今晚,它們都將葬身火海,化為灰燼。白蘅不知何時已到了他身后,他當然也看到了那句話,見到景姒輕嘆口氣,把燈放到桌上時,他忍不住伸手,從后面抱住了景姒的腰肢,“殿下,你后悔了嗎?”景姒心中思緒冗雜,一時竟沒推開他,沉默了良久,才道,“我這樣做,是不是太自私了?”“哼,”白蘅當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即使他也知道,景姒才是最該坐在那個位子上的人,但若真是那樣,他就永遠也不能擁他入懷了,若論自私,他才是最自私的那個人。他拉著景姒的手,“跟我來。”景姒不由自主地順著他的腳步走,看他慢慢朝床榻靠近,而床上正躺著的,就是景瑋。景瑋兩天前突然陷入昏迷,到現在都還未醒來。白蘅將他拉到床邊便放了手,臭著臉,“陛下已經病入膏肓,再不把他送到醫仙谷,就只能等死,到現在,你還要猶豫嗎?”看景姒低著頭不說話,白蘅又加了一句,“枉我還以為這皇城中有真正的親情在,卻沒想到,也只是說著玩玩罷了。”景姒低喝了一聲,“不要再說了。”白蘅這次卻沒被他震懾住,“能救陛下的藥方,天下只有我知道,若你不一起走,就別想我說出來。”景姒不睬他,而是上前幾步,坐在床沿上,細細看著景瑋日漸消瘦的臉頰。景瑋很沒有安全感,很多時候,比起景姒來說更像一個小孩子,但景瑋會傾盡一切地寵他愛他,即使民間景姒太子的名頭早已超過了皇帝景瑋,景瑋也從不擔心,甚至于,皇位他都可以隨時給了景姒,只要他想要。對于景瑋,景姒是無論如何,也割舍不下的。景姒為大雍做了那么多,怎么可能只是出于沽名釣譽的打算,百姓們的感念,他當然不是毫無觸動的。但是,大雍沒了景姒,還有一群肱骨賢臣,還能有下一個明君,但景瑋沒了景姒,就是真的活不下去了。景姒攥緊衣袖,垂眸道,“我當然沒有反悔,按照計劃行事就是。”白蘅看他低落的樣子,強壓下心疼,心道等離了雍都,他便帶著景姒四處游山玩水,景姒最喜山水風光,到時候便能把大雍的事都忘了,開心起來。說是這么說,但白蘅還是看不了景姒傷心,他從桌上拿過那盞漂亮的蓮花燈,放到景姒手上,“這一盞看你挺喜歡的,那便留下吧。”景姒捏緊了墜著燈的木棍,一言不發。白蘅知道他一時恢復不過來,卻也無計可施,就在這時,殿外有宮人稟報的聲音傳來。景姒手抖了一下,下意識回了一聲,“進來。”來的是一名侍衛,他單膝跪地,低著頭,向景姒稟報,“稟告殿下,方才有一人來報,斛律鋮將軍狩獵時不小心從馬背上跌下,摔斷了腿,今晚無法親赴殿下的生辰宴了。”“這是斛律將軍托那人送來的賀禮。”侍衛恭敬地從衣袖里掏出一個小木盒,雙手托著舉過頭頂。白蘅對斛律鋮印象不佳,心里郁卒一下,但也沒表現在臉上,將木盒檢查一遍后,便遞給了景姒。景姒驚訝于斛律鋮那樣上過戰場的人,都能不小心跌下馬背摔傷,對那木盒里裝的東西反而不在意了,接過以后隨手放進衣袖,問侍衛道,“來人可有說,斛律將軍傷勢如何?”“回殿下,”侍衛回想那個小兵說的話,“斛律將軍傷勢頗重,大概要修養幾月才能恢復。”“知道了,你退下吧。”景姒道,“明日去庫房里挑些上好藥材,給他送去。”侍衛領命退下。“斛律鋮不來也好,”白蘅等侍衛走了,才說,“少了一個麻煩。”“我還是更喜歡,你話少的時候。”斛律鋮幫過他許多次,景姒聽到這樣的風涼話,不由得眉頭一皺,越發覺得白蘅礙眼,“你先出去吧,我要換衣服了。”白蘅知道現在不宜再刺激他,只好推門出去了。東宮外,鼎沸的人聲、張結的彩燈,讓白蘅一時目眩。此刻正沉浸在為太子慶生的喜悅中的臣民,并不知道,當明日的太陽升起,大雍的景姒太子,將就此消失。第26章第一世(25)景姒捋順紅色華服上的最后一絲皺褶,抬眸往立在身前不遠處等人高的銅鏡看去。鏡中的少年即將年滿十八,如墨的青絲被脂白玉冠束走了一半,剩下的乖順地隱沒在盛裝中,只偶爾在腰側的位置露出一縷淡青發梢。鏡中人與鏡子外面的人動作一致,當那雙燦若星子的眸子對上時,整張臉的全貌也終于顯露出來,冰肌玉骨、唇紅齒白,萬千詩句都形容不來他一絲一毫的昳麗。他一抬手,織刺著繁復螭龍圖案的衣袖便滑落下去,露出雪白的一截小臂,素白的手指點在鏡面上,紅唇微張,“再見。”聲音低不可聞。景姒打開門出來時,白蘅眼中俱是驚艷。隨著年齡的增長,景姒已極少如幼時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