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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偶爾還會有一兩幅不知道歪曲到哪里去的小畫像。在這樣的環境耳讀目染長大的人,怎么會對皇權有什么敬畏之心? 但是盧淑慎她們不同。哪怕當初她們接手葉黛暮的時候看不起她的落魄和無知,但是當她登基為帝,做了一個皇帝之后,她們在內心里就給這個一無是處的小姑娘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外衣。 她是不同的,她是皇帝。 但是有什么不同呢?她還不是要在愚蠢又殘酷的命運里拼命地掙扎,才掙扎出了如今的一線生機。 “陛下,說的是。可是我還是心疼。因為無關你是誰,只是因為……”盧淑慎的話沒有說完,便被撲過來的葉黛暮打斷了。 葉黛暮緊緊地抱住她,撒嬌地說。“我知道。” 兩個相擁了一會兒,還是葉黛暮打破這種氣氛的。“淑慎,你有沒有發現,你和我說話的時候,沒有自稱‘妾’了。” 妾這個詞,聽來溫婉可親,好像一條在山澗里的小溪,對著那高山和大海,顯得楚楚可憐。可是這個詞永遠都不是用來形容一個獨立完整的女人的,這是一個代表附庸的詞匯,是永遠低人一等的稱呼。 葉黛暮開始的時候以為這是女子的自稱,并不十分在意。但是當她聽過徐蘇英怎么說話之后,還是有一點感覺的,那個被庶妹打壓得畏畏縮縮的小姑娘從頭至尾也沒有用過“妾”這個自稱。 也就是說,這并非是這個時代女子的溫雅賢淑,而是階級的劃分。 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自詡文明的時代,強者總是靠壓迫弱者得到優越感。從未改變過的,世界的原則。 “妾……”盧淑慎剛開了口,葉黛暮便用手指抵住她的嘴唇,阻止了她接下來的話語。 “不許說出來,不許道歉,不許告訴我這是便是規則。我不信。當年武桓帝駕崩,哀純帝、悼端帝、幼靈帝皆收不住這大魏,唯有武景帝浴血奮戰。那時候,這天下還從沒有出過一個女皇。她做了第一個。” 葉黛暮緊緊盯著盧淑慎的眼睛,不許她逃避。 “當時人人都稱大魏已亡,竟讓一介女流披上了龍袍。但是怎么樣?偏偏就是他們看不起的女皇,守住了咱們大魏的天下,打得周圍六國一百年不敢踏入我大魏一步。你說她配做這個皇帝嗎?” “武景帝乃是女中豪杰,天下英雄。她如此勇武,當配這帝位。”盧淑慎堅定地回答。但是她沒有理解葉黛暮的意思。 “文惠帝繼位之時,才華橫溢,天下無雙,她所治之時,國士滿堂,鄉野之夫都能識文斷字。寶鼎年的大魏不是最強大的,也不是軍隊最多的,可是偏偏不出一戰,六國來朝,從不敢犯,以魏為尊。她不配做這個皇帝嗎?” “自然是相配的。”盧淑慎搞不懂葉黛暮為什么將這幾位女皇的故事重提。自從她侍奉陛下之后,熟讀這幾段歷史,她自認她的陛下也絕不會輸給這三位女皇的。 “不,你不懂我在說什么。武景帝之時,人人皆以女皇為恥;文惠帝之時,人人皆以她不為男身為憾。可是到了誠敏帝之時,你記得史書上是如何書寫她的嗎?” 葉黛暮想要她知道的并非僅僅是皇位女子繼承權利的來由,而是這天下女子權利的去往。 “大魏幸得第三位女皇。”盧淑慎眼睛慢慢地亮了起來,比天上最為明亮的星星更為閃耀。“人人皆以大魏女皇為榮。” “這便是大魏的女子,世人笑我、憐我,皆不入耳。大魏女子的天是自己掙出來的。我們向天下證明女子是可以不依附任何人活下去的,女子可以活出自己的想要的模樣。不管是戰爭、文采,還是這無上的帝位,男子有一半的事物,女子也可以擁有另一半。” 盧淑慎安靜地望著她,仰望著她自己選擇的君主,跪在她的膝前,等候著她的命令。盧淑慎知道自己在等待的是,她曾迷惘,曾不安,曾未料到的命運。 “我要你做我的女相。淑慎,向天下證明吧,我是對的。” “謹遵君命。” ☆、第貳佰肆拾壹章 書寫歷史的人 盧淑慎叩拜在那里。她不知道自己是激動,是欣喜,還是害怕,那一瞬間她只覺得她等的就是這個。 十三歲進宮的時候,她的父親在宮門的馬車上拉著她哭。他是多么地愛她啊,將她寵溺著長大,親手教她識文斷字,教她詩詞歌賦,教她騎馬射箭。可是哪怕他再怎么將她當做男孩養大,她也成不了男人。 她不管是文采還是射箭,都比嫡兄強不知道多少倍。可是她偏偏只是個女人。父親再愛她也沒有用,她是個女人,她是個庶女,等她長大之后,只有嫁人這一條路。 若是父親手中的權利一直好好的,她也許也會在十六歲的時候,十里紅妝,鑼鼓喧天地嫁出去,好好地,像一個普通的女子那般,相夫教子,只在閑暇之時懷念年幼無拘無束的時光。 可惜老天連這條平凡的路,也沒叫她走。父親失勢,嫡母一向容不下她,若是她還留在家中,必定要受嫡母的折磨,如同年幼的陛下一般吃盡苦楚。 幸好,她還有一個疼愛她的父親,知道將她留在家中,她不一定能活到及笄,便忍痛將她送入宮中。于是她便見識了這天底下的女人還能怎么活,如同魔鬼一般爭相投入丑惡的地獄,用盡手段和權謀,只為爭一個男人。 不,不僅僅是男人,還有天底下最尊貴的位置。可是那又怎么樣?這些已經被黑暗腐蝕的女人,已經只是個空殼了,哪怕她們已經是皇太后,她們也不敢打破世人曾加諸給她們的規則。 在天下人看來,女子便要按女子的規則活著,從父從夫從子,哪怕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哪怕她們自己也是飽受這點苦楚的女子,她們也還是認同這規則活著。 盧淑慎厭惡這規則。但是她從未表露出來。她不會表現出對那些愚者的不屑一顧,也不會將自己的精明和智慧放在明面上,她縮在世人規劃好的框架里,內心的不甘卻依然肆意生長。 命運可以打磨輪廓,卻無法透視內在。寶玉被包裹在石頭里,也還是寶玉,一旦被剝開那層灰撲撲的外殼,便會呈現叫世人驚艷的光彩。 而葉黛暮正是那個打破石頭,琢磨寶玉的人。 “可是陛下,女相,不對,是我該做什么呢?我能做什么呢?”葉黛暮伸手去扶她,盧淑慎才站了起來。她下定決心,不辜負陛下信賴。 然而這是她從未想過,從未見識過的道路,此時來看,前路茫茫,仿若被濃霧包裹,不知方向。 “中書省做什么,你便要做什么。侍女之中必有jian細。然而我在想,若是人人靠近我都是有目的的,難道我一個人也不用嗎?當初還是你,一步一步引著我,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