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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道:“等到秋天,附近饑民吃不飽時,可以救一下命?!?/br>燕澹生的情緒一下子就低落下來,過了一會兒,說:“廣川,你想去六部何處?”陶清風的想法是很早以前就確定的:“我想去禮部的弘文局或修文館,以后進國子監。那就是我能去的地方,和做得到的事情了?!?/br>燕澹生又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們一定,都能成為好官的?!?/br>陶清風笑了笑,認真道:“我只想去當清官,當不成真正意義上的好官。但你可以。燕兄?!?/br>燕澹生沉吟,問:“清官難道不是好官?”陶清風說:“燕兄有所思,想必心中已有答案?!?/br>燕澹生點頭說:“所以你想去所謂的,清官也能做好官的地方,我懂了。”陶清風點點頭,燕澹生從來都這么聰明,他是真的懂了。這以他的出生經歷來看,其實并不容易。但陶清風心想:燕澹生總歸是不同的,和那些人不一樣。燕澹生回到剛才的樹蔭下坐著,這回是真的顯出一絲疲憊,后靠著樹墩,很快閉上眼睛。卻總是動來動去,背部硌著疙疙瘩瘩的樹干,很不舒服,睡不安穩。陶清風坐在燕澹生旁邊,重新把包裹收拾了一遍。燕澹生打著瞌睡,靠到陶清風的肩上。陶清風身子僵了僵,小心翼翼沒敢動,還盡量調整一點肩頭,讓他靠著稍微軟點的地方。可惜陶清風實在太瘦,肩上也攢不出二兩rou。燕澹生迷迷糊糊間睜開眼睛,語氣有一絲幽怨:“什么枕頭……硌死了……”陶清風轉頭,難得地戲謔道:“抱歉,看來在下破舊的肩枕,是無福托燕兄的賢頭了?!?/br>燕澹生這才清醒一半,愕然地,露出一絲可疑的懊惱,卻又眼珠子一轉,趕緊道:“那不如,借廣川兄的尊腿一靠,在下可有這個福氣?”這樣說的時候,燕澹生甚至往前靠近幾寸。本來兩人穿戴著的官服就熱,靠得近了,更是感到臉上熏過一絲熱氣。陶清風一愣,有些無措,卻又轉而笑道:“燕兄都這么有精神了,那還是盡早上路吧。”燕澹生見狀也笑吟吟退開,重新騎馬上路。兩人習得小六藝中“御”一項,騎術都很不錯。按時把錄檔章帖,送到了“進奏存錄院”。黃塵古道逐漸模糊遠去時,嚴澹的夢境,又被縹緲地牽涉到了另一個場景中。面前有個似深鼎的高大容器,里面燃燒著他最不喜歡見到的丈高火焰。奇怪的是,嚴澹卻并沒有感到頭暈,大概因為他已經暈在了夢中。他咳嗽著,周圍的人傳來哭泣的聲音,他卻看不清那些模模糊糊的人影,眼中只有火光在閃爍著。鼎中有東西,在火焰里燒去了。嚴澹感覺自己在咳嗽,邊咳邊笑,對周圍之人說:“不要哭。我很高興?!?/br>他又說:“別悶著我這把老骨頭,打開窗子,讓火再大一點。”他抬起手,屬于老人布滿皺紋,又枯瘦的手,舉到空中,要去感受吹進來的一縷清風。“窗子再開大一點……”他咳嗽說:“讓火……再大一點。風……再大一點。”他凝視著熊熊燃燒的火焰,里面的著書已經化為烏燼,像是蒼灰的蝴蝶,被火苗舔舐到空中,又碎成齏粉。嚴澹在夢里意識到,他不是暈火,他只是想從火中看到一個影子,風吹進來的時候,那個影子好像在火焰深處升起。他卻老眼昏花,看不清楚了。沒關系,風助火燃,風會隨他而去,長風萬里,去黃泉、去忘川。風是追不住的,但來生是可追的。來生……是可追的。在那濃霧隧道般的黑暗中,嚴澹半醒半夢之間,腦海中重新浮現出了兩個深刻的念頭,一個來自過去,一個來自現在和未來。廣川,你究竟是誰?廣川,我還是沒法……不喜歡你。嚴澹睜眼雙眼,醒來了。他一睜眼就看到陶清風低頭,關切地望向他。他自己枕在陶清風的大腿上,睡得很舒服。“嚴老師,你沒事了?”嚴澹眼前還閃現著夢中點滴,自從他有了對陶清風身份不科學的猜測后,對于自己相關的夢,也多了一絲疑心。夢中的燕澹,夢醒后的自己,究竟有什么關系?難道夢中情景并非自己想象,而是真實的,存在于他腦海里?讓嚴澹愈發真切感受到這一點的,就是那個“黑野菽”。自己從小沒有去過鄉下,是沒見過這種豆子的。如果夢境都是人自己根據現實經歷的想象,為什么他會夢到一種從來沒見過,還講得頭頭是道的東西呢?還有“進奏存錄院”這種生僻的官署名,依照它在夢里的職能,嚴澹想著,這該是史料中被稱為“存文館”的地方。并沒有“進奏存錄院”的名稱留下來。自己能杜撰么?嚴澹一邊想,一邊起身,對陶清風說:“謝謝,我沒事了,不用擔心?!?/br>兩輛車相撞處的火焰已經被撲滅了。嚴澹給車保險公司打了電話,這種非事主過失的意外狀況,是要全額賠付的。嚴澹一邊招呼陶清風走過來行車道這邊,兩人一起等出租車。陶清風問:“嚴老師暈火是怎么回事?”嚴澹說:“我小的時候,坐在車上,第一次看見遠處的森林火災。我看到大火,覺得有個什么東西在里面。但又不知道是什么。我一度以為是鬼怪,這種想象導致了心中的恐懼。于是就產生了應激的保護措施,讓我再看到大火時,會犯暈眩失去意識。但是家里燒飯菜的小火苗不會,打火機也不會?!?/br>陶清風道:“原來如此,得盡量避免見到大火?!?/br>嚴澹若有所思,“不過我或許,已經找到了克服暈眩的辦法,一旦我知道了火中的東西,不是鬼怪后,應該就不會暈了?!?/br>陶清風好奇道:“火中的東西,是什么?”嚴澹說:“我夢到了。是書,很多的書。被投到了火中。”陶清風更奇怪了:“夢到這種事?”嚴澹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最近……總是想一些奇怪的事情。”還夢到了陶清風,但是嚴澹不會說出來。陶清風追問:“想一些奇怪的事情?”嚴澹不答,反問道:“廣川,你是誰?”陶清風嚇得心臟漏跳一拍,還以為嚴澹發現了他身份的什么蛛絲馬跡的秘密,緊張地思索該如何作答。嚴澹已經自言道:“當然,這是蘇格拉底提的。我們每個人都該問問自己是誰。我最近,也總是在想,我自己是誰這種奇怪的問題?!?/br>陶清風附和問:“那么嚴老師,想出來了嗎?”嚴澹又不答,繼續反問:“廣川,你覺得,決定一個人是誰的,是他的身體、族別、記憶、性格,習慣,這些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