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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模樣,丑陋而讓人嫌惡。 可偏偏,她卻是連死也不敢。 一陣寒意侵來,徐成君顫抖而乏力地伸出左手,緊緊捏著的手掌一點一點攤開,而在那手心中,那一方舊帕上的翠竹卻是染滿了紅色斑駁的血跡,刺目而鉆心。 即便她不敢去死,這破敗的身子又還能支撐多久?不過是活一日,賺一日罷了。 感覺到喉間的干涸與灼熱,她終究顫抖地用手掀開潮濕的被子,倚著床沿艱難地爬下床,連鞋子也懶怠再穿,就那般一步一晃地扶上不遠處的桌案,勉力坐下來,右手麻木地去摩挲茶壺,勉強倒出一口茶水來,忍不住仰頭飲了個干凈。 冰冷而帶著茶葉沫的隔夜水陡然入了喉間,便如飲下一口粗糙的沙一般,硌的嗓子生疼,刺激之下,好不容易掩下的咳嗽聲再一次從喉中沖出,那干癢的感覺幾乎讓人難以自抑。 只聽得“哐當——”一聲,這唯一的破角茶杯碎裂在腳下,徐成君狼狽而痛苦地伏在桌沿邊干咳,喉間的血腥味再一次沖出,仿佛滲入唇齒之中。 這一刻,徐成君只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個飲鴆止渴的廢人。 待到咳嗽消退下去,卻是用盡了她半條命,當她爬回床上,將冰冷的被子努力裹住自己的身子,漸漸地,她將頭靠在枕頭上,闔上眼來,回憶起了這一生。 十三能織素, 十四學裁衣, 十五彈箜篌, 十六誦詩書。 曾經的閣老嫡孫,閨閣嬌女的她便是這樣的人生吧,如今她還記得,那時常常被他人簇擁,為同齡女兒家艷羨的時光。 祖父曾說過, 徐家的女兒不嫁便罷,要嫁便嫁這世間最好的男子。 那時的她是譽滿大興的第一才女,在她還未及笄之時,上門提親之人便已然絡繹不絕。 曾經的她驕傲,高貴,只覺得尋常的貴族公子也只是辱沒了她的這一番才情,從記事起,她便聽說過陳郡公子,可那時也只是停留在她的幻想之中,引起了她的一顆好奇之心而已。 可直到那一場花宴上,見到謝昀的第一眼,她便知道,自己的那顆高傲之心已經為他而落下,曾經旁人愿卑微地乞求她的一顰一笑,可自那時起,她更愿意讓自己化為塵埃,哪怕能得到謝昀對她有著與旁人的丁點不同。 那一夜的花燈,謝昀讓與她的嫦娥燈她至今還留著,哪怕上面的嫦娥依然孤寂冷清,哪怕那盞燈已舊,流蘇也已褪了色,可在她的心中,那一盞燈仍舊是她這一生所見最美的。 還有那日在乾和宮外的甬道上,那是她第一次與他并肩而行,他曾欠她一份情,只是—— 徐成君的唇角凄涼的勾起,似乎更落寞了幾分。 從她的雙手上沾滿袁氏的血時,那份情也早被恨代替了吧。 曾經的名門嬌女,如今的染病廢人。 她的一生經歷了太多,仿佛從高高的云端跌落在污泥之中,早已變得面目可憎。 如今便是上天的報應罷,想到這里,徐成君伸出手,攤開掌心,再一次看那殷紅的血跡時,卻不再刺眼,仿佛是一蹙又一蹙盛開的紅梅,竟看出了幾分異樣的美來。 再闔上眼時,徐成君只覺得自己的身子越發冷了,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里,漸漸地,胸腔內的渾濁似乎一點一點消散了,恍然間,她仿佛躺在云里,霧里,輕飄飄的,如那隨風的影兒般。 在一片朦朧之中,她仿佛看到了太多的人,杏春,父親,母親,祖父,祖母,當她一步一步朝他們走去時,眼前的光亮越來越奪目,仿佛在一點一點的溫暖著她。 而在那光芒的盡頭,是一個長身玉立的背影,一如初見般溫和如玉,哪怕沒有看到臉,也讓她忍不住提裙跑去。 躺在那兒的徐成君仿佛睡熟了,唇角嫣然勾起間,竟是從未有過的恬靜與溫柔,如同從前的少女。 “謝昀——” 朦朧而含糊的余音自唇角溢出,白茫茫之中,那個身影似乎有所感應,一點一點偏過頭來…… 窗外的寒風越發凜冽,拍打的窗戶噼啪作響,而此刻的屋內卻是陷入無盡的沉默,寂靜中,躺在床上的身影一點一點平息下去,直到最后,變得冰冷沒有了一絲溫度。 在這個深秋的季節里,身患肺癆,被浣衣局趕出去,扔入北宮自生自滅的徐成君就那般孤身一人的去了。 直至翌日,她那早已僵硬如石的尸體才被守著的宮人發現,雖然曾貴為御前女官,終究又被貶成了一個卑微的宮女。 按照宮里的規矩,徐成君的尸骨被燒成了灰,與眾多不知姓名,不知年紀的普通宮女一般,填入了宮里最為偏僻的枯井之中。 許多文人墨客聞之,不由為這位大興第一才女唏噓感嘆,只可惜,雖有詠絮之才,卻無停機之德,這樣的結局,終究是自己種下的果罷了。 …… “點火吧。” 自家公子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白爐默然應聲,隨即將火折子靠近炭盆,火星觸碰到花燈的流蘇,一點一點燃燒卷起火舌來,不過片刻,便將上面褪色的嫦娥奔月圖吞噬,一點一點化為了灰燼。 星火的光芒印照在謝昀的眸中,而他就那般默然立著。 曾經的徐成君與他而言,不陌生,卻也不曾有過情,對于曾經的出手相助,他有著感激之心,可對于她后來的種種所為,也讓他有著不齒之意。 直到聽到她離世的消息,仿佛曾經的一切也都煙消云散了。 曾經的他欠她一份情。 而她最終向他要的,也只是將這一舊燈送去給她罷了。 這一份情,似乎就該隨著這一盞燈而緣盡了。 驟然的溫暖讓謝昀收回了走遠的思緒,側首間,崔知晚溫柔的眸子讓他更加溫柔如水。 “你怎么來了。” 謝昀說話間,轉身小心護住又一次身懷六甲的愛妻,崔知晚聞言由著謝昀環住,伸手替他攏著斗篷的系帶道:“天冷了,為你添件衣服。” 說到此,崔知晚微微側頭,看著那漸漸燃盡的花燈,語中輕聲道:“想必,她也收到了。” 轉頭間,看到謝昀眼中的安慰與躊躇,崔知晚當即含笑道:“生者已逝,那些舊事便過去了,她的心雖只有你,可我卻知你的心不會在她處,她曾經相助過我的丈夫,便也是我的恩人,既然她希望你以此還她這個人情——” 看著那燒為灰燼,只余殘缺骨架的花燈,崔知晚語中輕緩道:“如今便算是還了,日后,你便只是我一人的了。” 聽到這看似強勢而倔強的話,謝昀的眸中暖意更甚,雙手將懷中的人攬的更深了幾分。 “我的心,只在你這兒。” 耳畔的話幸福而溫暖,崔知晚的眸中不由泛起模糊的濕意,卻是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