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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直說到激憤處時不由抱拳朗聲道:“陛下,那王家原要將那女孩兒強賣為妓,是其府中看管的仆人不忍,才將其偷偷放出,臣從友人口中得知此事時,也是一震,因而將女孩兒接進府中由內人照看,決定親自以布衣打扮前往那懷春縣,去了之后,果然只從外面看,便見那王家的園子建的極為氣闊,就是比之我京中的王府也毫不遜色?!?/br> 在建恒帝越聽越為震怒之時,陳直說的不由起身道:“不僅如此,那門口的仆人只是見臣在門口多看了幾眼,便以惡言譏諷,甚至要毆打于臣,臣禁不住以我大興律法回了幾句,不僅反被他們拳腳相加,甚至還聽他們說——” “說什么!” 看到建恒帝黑沉可怖的臉色,陳直仍舊正氣凜然,絲毫不猶豫的開口道:“他們竟是當著街上許多百姓的面,揚言那園子的主人是我大興鎮國長公主府中最為倚重的王允之王公子,更說鎮國長公主乃是天子至親,如此來,那王允之當也是天子之至親!” 建恒帝聞言眸中寒光一凜,陳直卻還繼續坦然不懼道:“那奴仆還說,大興律法說起來便是皇家的家法,家法自然由天子自家定,鎮國長公主是陛下至親的皇姐,說臣若要論國法,便去鎮國長公主府問長公主?!?/br> “陛下,臣自先帝四年中了進士,吃的是朝廷的俸祿,做的是陛下的臣子,所以于臣眼中,只有陛下,沒有什么公主!臣更不知道,一個魅惑公主的男寵如何敢自稱天家至親?” 建恒帝聽到此話不由臉色一白,更為難看了幾分,此刻的他并非因為陳直的話而憤怒,反是因陳直這最后一句話感到侮辱。 “今日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為了大興的百姓民生,臣便是死,也要彈劾我大興鎮國長公主,常言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長公主雖為陛下皇姐,卻是違背國法,公然于府中豢養男寵,那男寵公然與長公主同進同出,視宮廷如自家,視朝臣如家仆,視百姓如草芥,即便如此,長公主竟還縱容男寵強占民田,與惡官勾結,草菅人命,毆打朝廷命官!” “陛下!” 在建恒帝怒極之時,陳直陡然高聲一呼,發出警鐘一般的勸諫之聲,震的建恒帝不由失神。 “陛下繼位以來,為了我大興的國政,為了我大興的百姓,殫精竭慮,朝乾夕惕,以陛下的雄心偉略,堪締造出我大興繼太祖與成祖以來的又一個盛世,可長公主此為,卻是在背離陛下的初衷,逼得百姓民心漸離,讓那些屈居于裙袂之下的男寵當道,臣只怕,再這般下去,會毀了陛下心中的偉業啊!” 陳直的話已說完,那余音卻是久久震顫,仿佛盤旋在殿中的梁柱上,久久不肯退去,讓建恒帝也猛然覺得猶如當頭棒喝,連背脊都微微發涼,發僵。 他這一輩子想做的,便是將大興扶上另一個盛世,在史書上留下英明神武的一筆,成為后世口中那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而在他欣慰的以為自己正在這條路上越走越好時,他最親近的家人卻是養著這般吸百姓血,食百姓rou的蛀蟲,將他所做的一切一點一點毀掉。 “陛下,這是懷春百姓的萬民請命書,由當地的秀才書寫,懷春的每一位百姓皆留有印跡,書中懇請陛下對此事以國法處置,堪為民心所向,請陛下御覽。” 馮唯聞言連忙從陳直手中接過請命書,小心翼翼地遞到建恒帝面前,建恒帝將其接過,攤開在案上,只見上面乃是以血書,幾乎字字都如泣血般透著悲憤,而末尾皆是百姓留下的名字或指印。 建恒帝緊緊按著這一份請命書,看的心中漸涼,幾乎說不出話來,可眸中的震怒卻是無法遏制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可事情似乎遠遠地超過了眾人所想,幾乎是在幾天后,南京便傳來了一個更令人震怒的消息。 原來,昭懋長公主最喜歡的男寵王允之,其老家便在南京懷春,而因他伴在長公主身邊,長留京城,因而南京的園子便由他一母同胞的弟弟王文之掌管,那王文之原本不過十六七的年紀,因他也生的貌美,從前去京城探兄時便得了昭懋的青眼,其原本又有著攀附之心,便自然而然的跟著長兄侍奉過昭懋長公主,頗得昭懋喜歡,再加之有長兄時刻留在京城長公主身邊吹枕邊風,他便越發肆無忌憚,養成了驕縱氣盛的性子。 南京僉都御史陳直所奏之事,便是由他一手造成,那王文之仗著長公主與胞兄的袒護,在懷春常年為非作歹,卻又與當地的父母官勾結,便是上面的知府,明知他平日里的惡行也多是不了了之,反之因著長公主的緣故,堂堂朝廷命官卻尊稱他為七公子(注:因為王允之在昭懋的男寵里按年齡排老六,長公主稱他為六郎,旁人就稱他為六公子,王文之也算是昭懋寵幸的人,因此排名七郎,人稱七公子。),在其生辰時,個個皆是趨之若鶩,以珠玉珍寶賄賂。 此次于他而言并非什么大事,不過是打死了幾個賤如草芥的農戶,玩了一個平民丫頭罷了,要知道,以他的容貌地位,看得上那樣一個不入流的丫頭,已算是她的福分,按著從前,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只需在官府那知會一聲,隨便就能將這件事抹平。 因而當他得知那被他侮辱的女孩兒被南京僉都御史陳直所救時,便親自帶上家丁去了陳直的府邸要人,畢竟在他的眼中,上了他的床那便是他的人,自然便要由他處置,至于陳直,一個小小的南京僉都御史,他何曾放過眼里,要知道,整個南京上至布政使,下至縣令尚且還在暗中賄賂與他,指望著他在長公主或長兄面前說說好話。 可他未想到,陳直的夫人卻是怒然駁斥他的要求,并喚出府丁與其對峙,王文之一怒之下便命家丁強搶。 當南京城里的百姓得知為他們百姓請命的好官陳大人府邸被人包圍,當即都抄起了能用的家伙趕過去,一瞧著是臭名昭著的王文之,更是群情激憤,二話不說拿著家伙就朝那些個王家家丁頭上砸去。 這一怒,便驚動了南京按察使陸琰,當陸琰帶著臬司衙門的兵趕來時,那在人群中抱頭逃竄的王文之原以為這位按察使是來幫自個兒羈押刁民的,因而頓時挺直了胸膛,擺出一副頤指氣使的樣子。 誰知,陸琰卻是以包圍官員府邸,威脅朝廷命官,公然強搶民女為名將其扣押送去臬司衙門。 當南京按察使陸琰將這一紙奏報報上朝廷時,幾乎如將一塊巨石“噗通”一聲砸進水底,頓時水花四濺,只要是站在這河邊的,一個都別想干著回去。 朝堂上的官員們那一刻便知道,朝廷這一灘渾水,又要被攪上一攪了。 而這一件事也印證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的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