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不知道溫寒經受過那么多。

他仍然不是很清楚九年前那個時候溫寒到底發生了什么。但那不是溫寒逃的理由。

曾經他也想逃，是溫寒把他拉了回來。那這次，就換成他去拉溫寒一把。

一年、兩年、三年，甚至十年、二十年也好。他不會放棄。

他說過，天涯海角都會找到溫寒。那就一定會找到。

溫寒要逃，那他就追。一直追到溫寒放棄為止。

他不怕。他要讓溫寒也不再怕。

秋夏大口喘了幾口氣，接過林衫遞來的一瓶水漱了漱口，才終于覺得好了些。

一開口，聲音已經啞了，只是眼睛還透著亮，“他不是要我放手嗎？我偏偏不隨他的意。”

“等我見到他，問個清楚，再來想放不放手的問題吧。”

“我不會放棄的。”

“但他想這么做，我就照著他的意思。好好去學。”

“以后，我會站在可以企及他的位置，保護他。”

“這一次，換我了。”

聲帶扯著疼。但秋夏還是堅持著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完了。

放手？那也要站在他的面前說！

林衫看著秋夏。他以前就覺得秋夏過分成熟了，現在更是這么覺得。

是大人了。

林衫拍了拍秋夏的肩膀。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秋夏。那眼神里，是信任，更是寄托。

第59章

林衫沒敢多耽誤，載著秋夏去了醫院。剛才吐成那個鬼樣子，又一直扯著嗓子說了那么一長串話，秋夏的嗓子受損極大。

醫生檢查過之后，囑咐秋夏短期內不許再說話了，否則日后嗓子一定會出毛病。

“小小年紀，怎么這么糟蹋嗓子。”那醫生是個花甲老人了，兩鬢和胡子都有些斑白。看到病人還是個他孫子輩的孩子，有點不滿地埋怨道。

林衫和氣地笑笑，連聲稱是。秋夏倒是沒什么大反應。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溫寒的事。根本塞不進其他的。

開完了藥，林衫帶著秋夏上了車，“你要去哪？”

秋夏想了想，用手機打字給林衫看：“回家。”

他還有東西在家里，需要帶走。

林衫不多問，開車就往秋夏家的方向走。路過一個賣粥的小攤鋪，停了車。

“你趕回來應該都還沒吃過東西吧？先吃點墊墊。”

秋夏其實想說他不餓，他現在根本就沒有精力去想到底餓不餓。但還是依言，由著林衫為他點了碗清粥。

嗓子撕裂著的疼。溫滑的粥一入口，的確是好了些許。

一回家打開門，秋冬就撲了上來，抱著不肯撒手。秋夏也回抱著她，輕輕在背上拍了拍又放下。

他回身，給林衫打了幾個字：“你先帶她出去吧。”

林衫看到，上前哄了一番秋冬，便把她帶了出去，還貼心地掩上了門。

秋夏走到床旁邊蹲下，從床底下拉出一個小箱子。打開，里面有個更小的小鐵盒。那是一個小糖罐子。

秋夏略微一用力，糖罐便“啪嗒”一聲打開。里面安靜地躺著九張便利貼。小小的，米黃色的。

上面是溫寒蒼勁有力的字跡。

都是同樣一句話。“記得吃飯。考試加油。”

秋夏把九張便利貼在床上一字排開，細細地把每一張都摩挲過去，眼神里滿是愛戀與癡迷。

溫寒肯定不記得了，急于脫離他生活的自己，還給他留下了這樣一樣東西。

溫寒忘了。但忘了最好。最起碼還能給他留下個可以肖想的東西。

秋夏從懷里掏出那張揉得皺巴巴后又被他極力撫平的信。疊得和那九張便利貼似的一般大小，方方正正。

他又來回看了好幾眼，才把東西收回了糖罐里。

一共十張。

就像是在走一段從零到一百的路一樣。他們的開始是零。秋夏本以為兩年時間過去，他們已經走到了一百。但其實只有九十。

現在溫寒想要把這已經有的九十都全部毀滅，轉身逃離。他不會允許。

這剩下的十步，讓他來走。

十張，現在齊了。十步，等他來完成。

不管前方是陽光大道還是鋼絲橋也好。他都會堅定不移地一步步走下去。

直到完成百分百為止。溫寒還在等著他。

秋夏把那個糖盒收好，放在了貼著心房的內側口袋里，才走了出去。

林衫就候在門口。秋夏又抱了抱秋冬，才告了別。

車上，秋夏“趴趴趴”地打了些字，才亮給林衫看。

“林醫生，這四年我不會再回來。但如果溫寒有什么消息的話，一定要聯系我。我不會放棄溫寒，但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能更好地保護他”

林衫鄭重地點了點頭。“一定。”

第60章

溫寒那邊，也不算太好過。

他從秋夏學校開走之后，隨便找了個小旅館，渾渾噩噩地躺了兩天。

渾身卸了力似的什么都不想干。

疲憊感，困倦感蜂擁而至。

但是睡不著。

剛睡下一點就開始反反復復做起那個夢。一開始是那片鮮血，后來是秋夏的聲音。

再驚醒。

顛來倒去輾轉反復。沒有個盡頭。

后來溫寒去找了個附近的藥店，拿了點安眠藥。

開藥的小哥瞪圓了眼睛，反反復復跟他確認這真的是他一個人要的藥。

最后小哥只肯給他四分之一。

“過了這個量會有危險的。”那個小哥看著溫寒一臉擔憂狐疑的眼神，“你別想著拿這個藥去做什么事……”

可能是懷疑他是想自殺，或者殺哪個誰吧。溫寒不想去管。

再沒有安眠藥，他就已經不是自殺不自殺的問題了。會因為過度疲勞而死的。

他需要睡覺。安心的睡一覺。

溫寒的用量比以前還要大了，要更多才能換來一個還算充足的睡眠。

但溫寒從來就不是一個會自甘墮落，頹廢下去的人。等到幾天后，溫寒把身上帶的所有煙全部抽完之后，就離開了旅館。

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沒救的。

只是離開秋夏而已，他還沒想過活不下去的問題。

溫寒離開了這座有秋夏的城市。他怕自己的定力萬一不夠強，會忍不住去找秋夏。

溫寒去了周邊的一個小城市里，繼續應聘了老師。

他的父親這次總算沒派人盯著他了。也許有，只是他反應遲鈍了點，沒察覺到。

但溫寒就當校長可能已經把他的意思傳達到了。也樂得安心自在。

就這樣就好。什么都不要再有。

少想些事少動點情。他就這樣隔絕所有人所有聯系，一直到死到老就好了。

至少在那個時候，以及接下來的幾年里，他都是抱著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