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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雪飲只需把眼睛再紅得一紅,便是不裝,也像了。”一時語中怨懟罩得滿頭。雪飲聽畢無話,唯是笑得冷了,哂道:“我家主人冰心修得好,眸清眼素,旁人自是羨慕不來。”師弟扶額便將兩位阻得一阻,卻道:“不知這個恩斷義絕,該是怎么斷絕法?”絕世聞言垂目來問:“不會又是迎面便砍吧。”雪飲搖頭說道:“不成當年那么多下都沒把你砍走,如今更是不能了。”絕世甚悵然。師兄從旁只是沉默來聽,半日籠袖道:“風師弟,我們回房。”雪飲絕世本待相隨,卻叫步驚云甩袖辭了。師兄闔得房門,終歸清靜,遂轉身從床頭抽得一本書來,說道:“風師弟,你且看這個。”師弟燃火著燈略略讀過一遍,卻道:“云師兄,這書,這書講的是對異姓兄弟兩相訣別的故事,甚巧,居然也叫風云。師兄是想,看看這書上是如何恩斷義絕的?”師兄抬手替聶風溫了一回茶,臨了應道:“是。”師弟遂又翻得一遭,但見書前題就一行小字,寫作“樓前看你,共他行遍江湖路”,不由低咳兩聲。師兄推杯與他,問道:“風師弟,有何不妥?”聶風只道:“這句子甚有些相熟,云師兄,此書你從何處得來。”步驚云卻道市井上拾來。師弟半晌沒甚言語,又展卷看過幾頁,說道:“云師兄,我尋得了。不如你我便依這段試上一試。”師兄聽了攬座于前,亦也來讀。兩人將將湊與一處,于燈前讀書。便在燭色三兩飛紅下,聶風念道:“云師兄,萬沒料想,你我還有相見之日。我此番來,是來與你訣別的了。”步驚云道:“風師弟,這般雨重,你還是先進屋去,別同我一般留在門外。”師弟垂目道:“不必。我今番與你訣別,早已惹盡一身寒涼,行云行雨又有何干系。”聶風敘至此處,唯是抖得一抖,只道:“云師兄,這,這委實也太不愛惜自己了些。況且,若是當日不曾有雨,你我怎么辦?”步驚云斂眉卻道無妨。又讀一句:“風師弟,自從樓前一別,萬事可好?”師弟接道:“甚不好。”師兄驚問:“如何不好?”聶風道:“前事你我休要再提。莫怨我不念舊情,從來三更五更,妄論千里萬里,我醒著夢著,都惦記著你。你傳信與我,說三日便回。我便去江邊等你,等得春冰將解,足足三月,卻還是望不著你。”步驚云道:“是我累你久候。”師弟道:“你已忘了我。”師兄無語相對,半晌道:“從來不曾。”師弟又道:“你若真是忘了我,我又能如何?我候你三月,卻候不得半點音信。我日日牽腸掛肚,無酒難眠,還病得一場。卻在形銷骨立將死之時,亂夢紛紛入懷,我卻未能瞧得你。晨來醒轉,榻邊啜泣凄然之人,一張兩張全不是你的臉。至此才知如此相見,不如再是不見。”師兄聞言愣得一愣,卻道:“不好。”師弟聽了只道:“云師兄,書上沒寫這句。”步驚云沉默且把聶風來望,半晌又道:“不好。”話畢傾身近前,攬他只往懷中重重一摟,霜發隨勢依依纏上師弟頰邊,惹聶風一笑:“云師兄。”笑罷才覺師兄容色深沉,譬是孤云宿雨眠風,渺茫只往巖間一藏,藏得空山不見,情愁也不見。更因著步驚云平素向來夾霜帶雪,便將這番深沉渺茫,襯得更是難解。師弟不得解,唯是隨他肅然道:“既然不好,那就不好罷。”步驚云得他一句,無言只把左手掛回聶風腰間,抱他近得一近,復又念道:“你的衣服怎會,怎會也半點未濕?”聶風道:“你我從前曾約,若再相見,不說愁說病,不說悲歡離別,只說那日你我憑肩賞過的一輪明月,云影遮得極好看,很像你。可今日來,我不想與你說云過月影,我是要與你作別了。”師兄沉默,又道:“風師弟,你先進屋去。”師弟搖頭只道:“云師兄,你別來尋我,來了我也不見。”步驚云卻道:“風師弟,你既是大病初愈,更淋不得雨,先去取得傘來。”聶風一笑:“我早已病得甚了,也要走了,你我就此別過。”師兄斂眉道:“你進屋先添件衣物,我在此處等你。”師弟垂目依依:“我等不得你,我要走了。”念罷復又一句:“云師兄,我走了,你不必送我。”一言已畢,此頁亦是見底,聶風翻了兩翻扶額說:“讀完了。”步驚云擰眉道:“這兩人倒也奇怪。怎么立在雨中都不曾濕得衣衫。”師弟亦愁,默了半晌說道:“這種恩斷義絕,是個不很合宜的恩斷義絕。云師兄,我們——。”聶風言至此處停得一停,師兄掌風拂得門開,屋前便將將跌近一對刀劍來。絕世扶桌只道:“你們這哪里是恩斷義絕,分明是雙雙生死離別。若把這段在英雄會上讀得一讀,你們也別想著什么大道兩邊,中州群俠全被嚇死了。”雪飲從旁添得一刀:“莫如說全叫你們酸死了,更為得恰些。”絕世點頭只道:“甚是甚是。其實恩斷義絕很簡單,你們且來看我。”說罷絕世抿唇抽劍,一雙眉目絮絮描了風雷,便將雪飲瞪了半晌道:“雪飲,今日你我便在此恩斷義絕!”雪飲斂袖說好。絕世為他一招完敗,垂目惆悵一回道:“不好,我要與你永世糾葛,絕不能就此恩斷義絕的。”言畢窗外有人輕笑半聲,帶兩闕二胡之音跨進門來。來人是個黑衫白發的肅顏青年,且向四人施得一番禮,說道:“我方才路過,不意聽得諸位欲要演一出恩斷義絕。此節我見得甚多,可否聽我一言。”風云二人起身還禮道:“請英雄劍前輩賜教。”☆、刀魂劍心青年點頭只道:“好說好說,我來時在艙中遇見這位小兄弟,他于斷情絕義之上,當是一流高手。”言罷便把其人往門前一引,惹得絕世愣了半晌,瞪眼卻道:“驚寂,你怎會!”雪飲垂目替他解道:“大抵是天劍之心帶他刀魂震動,是以才能得此造化。不過這幅形容,瞧著卻不像神鋒。”聶風聽了,桌前嘆得一嘆道:“這該是皇影年輕模樣。”驚寂聞言只將座上幾人看過一回,臨了才把目色更往師弟衣前戳了幾遭,切齒吐出半個字:“哼。”雪飲自旁聽得惱怒,拂袖道:“怎么?要打?”驚寂仍舊甩他一聲:“哼。”絕世冷哂道:“莫不是他方才成形,所以尚不會說話?”大抵這一番揣測甚貼切,將將戳得驚寂痛處,惹他又是兩句:“哼。哼。”多得一字,以示心中怒忿。英雄劍替他解道:“驚寂說,他聽著聽著,很快便會了。”絕世又笑:“那他方才對著聶風哼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