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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喜之事說了一回。 秦三姑聞聽思忖許久,道:“傳信之人前兩回都用的自制木箭,怎么這回用了御林軍的箭?還有手.弩?!?/br> 馮紫英道:“我也有些不明白。” 賈琮道:“從前義忠親王余部皆是喪家之犬,朝廷緝捕得厲害,唯恐暴露身份,方用了查不出來的自制箭。如今天下分封,他們家主公平反已不是什么難事,便放肆了些,隨手取箭便用。” 馮紫英搖頭道:“不會。若如你所言隨手取箭,不是放肆是散漫。他們只需散漫一回早都死了?!?/br> 賈琮道:“要不就是故意暗示什么?他們在御林軍中有人?” 馮秦二人皆批“胡鬧”。秦三姑望著他笑道:“琮兒最能想些旁人想不到的念頭,不如你想想,是什么緣故?” 賈琮皺了皺鼻子,托著腮幫子想了半日,問道:“那個劉登喜是不是于細作一行很厲害?” 馮紫英道:“只怕滿朝沒第二個人比得上他了?!?/br> 賈琮瞧了他兩個一眼道:“我有個奇怪的念頭,馮大哥三姑jiejie聽聽就算了,別告訴旁人,我恐遭嘲笑。” 秦三姑含笑道:“你且說來聽聽。” 賈琮道:“模仿作案。” 馮秦二人對視一眼,馮紫英問:“什么意思?” 賈琮道:“首先咱們來看他們前頭那三件事。頭一件,那個誰會丟官。我若沒記錯,那個人當時已失蹤,后來被匪人殺死于野外。故此‘丟官’這個信兒不對,殞命才對??梢娏x忠親王余部弄情報的本事尋常?!?/br> 秦三姑與馮紫英又對視一眼。周延是太上皇命賢王殺的,故此那個信兒是對的。只是時過境遷,也懶得告訴賈琮了。 “至于先帝快要死了那事兒,倘若他們宮中有眼線,也并不難知道。哦對了,義忠親王不是嫡子嗎?怎么他死了太皇太后還無恙呢?” 秦三姑道:“如今這位太皇太后無子,是后立的。義忠親王之母即那會子的皇后,兒子一死便自盡了?!?/br> 賈琮點點頭:“原來如此。接著說。太上皇截留兵餉則愈發(fā)容易了,人多易查,也算不得秘密?!彼麛[了擺手指頭,“劉登喜的藏身之處卻不同。劉登喜如此厲害,連賢王使了那么大力氣都沒查到,他們怎么就查到了?他們?nèi)粲心莻€本事早年怎么會輸呢?除非……”他賣了個關子。 馮秦二人皆不給面子,沒人催問他“除非什么”。 賈琮癟了癟嘴,晃著腦袋道:“除非是劉登喜自己的人告密。” 馮秦俱吸了一口氣。馮紫英指著他道:“你說清楚!” “我一直以為,這世上絕大部分人是利己的。跟隨了誰便不論主公賢愚成敗皆為那人效死,這樣的人不是沒有。比如馮大哥方才說的那位使棍的好漢、比如劉登喜、比如義忠親王余部。但是,少。一千個里頭有一個就不錯了。余下那九百九十九個皆是尋常人。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人都有父母妻兒、師長朋友。遇見朝廷動蕩的,放棄已經(jīng)落敗的舊主而轉投新主,當是尋常人之舉。劉登喜手上必有些人是賢王并馮大哥所不知道的,這些人是他的底牌。當年這些底牌肯當?shù)着?,皇恩浩蕩忠心耿耿的緣故自然有,然指望先帝駕崩主公上位自己跟著得富貴榮華的想必也不少。如今眼見太上皇東狩不知歸期,小圣人又成新傀儡,保不齊就有人心思變。一百個里頭有一個,已經(jīng)足夠賣掉劉登喜了。” 馮紫英神情一動。 賈琮緩了片刻,接著說:“今假設劉登喜有一要緊部下在御林軍中,除了劉登喜沒人知道他的底細。他已從劉登喜處知道有義忠親王的人給諸王箭書傳信,但知道得不真切細致,或是沒見過實物仿制不出。他見太上皇奪回江山無望、朝廷緝拿日緊,心思變化,想脫掉太上皇密探這個隨時會惹得抄家滅門的身份,遂仿做義忠親王余部的套路將劉登喜賣了。又守在劉登喜藏身的小院外頭候著。若馮大哥輕松滅掉他便罷了;若不容易,便暗中施以冷箭滅口,劉登喜防不勝防才中著的?!?/br> 馮紫英道:“他為何不自己來送信?還能得些封賞?!?/br> 賈琮橫了他一眼:“賞完了之后賢王敢用他嗎?” 秦三姑點點頭:“只怕不敢,縱用也難得大用。” “就他那射手.弩的本事,能中流星錘鐵鏈的當中、能射穿劉登喜,不要此功勞也早晚能出頭的。”賈琮道,“賢王哥哥素來愛才。但凡沒了劉登喜,他便可以展現(xiàn)才華升官發(fā)財了?;蚴菬o憂無懼安度一生也是極好的?!彼粨粽?,“這本是我胡思亂想,有些離譜。嗯,倘若來日真有這么一個人在軍中冒頭,馮大哥,沒事兒你就別查他了,就當不知道好了。給人家一個當正經(jīng)人的機會嘛?!?/br> 馮紫英道:“這個我說了不算。若真是這般,好歹救過我性命,總要還人家一個人情?!庇指糁鑾讖椓怂皇种割^,“如此古怪的念頭你是怎么想出來的?!?/br> 賈琮摸了摸額頭道:“我只是覺得找到劉登喜那事兒實在太難了,大海撈針似的。除非是他們里頭的人,不然誰有那個本事?再說,那個射手.弩的那么厲害,若是義忠親王余部要找劉登喜報仇,自己守在院門外、什么時候劉登喜出門下館子他‘啾’的一箭出去不就成了?何必驚擾你?!?/br> 秦三姑馮紫英二人齊聲說“哪有那般容易!”馮紫英道:“若沒有我的人在前頭打了那么許久并引走了他心神,尋常人決計殺不了劉登喜?!?/br> 賈琮撇嘴:“好吧好吧!” 馮紫英笑揉了揉他的腦袋:“只知道瞎猜!”乃命人去廚房看看奶油松瓤卷酥好了沒,又坐在那兒看著賈琮直笑。 雖是他領人圍殺了劉登喜,那老太監(jiān)終歸是他多年的老上司,馮紫英心中總有幾分不暢快。賈琮方才那通話東拉西扯的,暗暗替馮紫英圓了“叛徒”之名,還多拉了一個子虛烏有的叛徒出來擋刀,仿佛劉登喜之死那個叛徒才是最要緊的,縱沒有馮紫英他也一般落到如今下場。胸中煩悶一掃而空,馮大爺心情極好。 一時奶油松瓤卷酥端上來,賈琮“嗷”了一聲笑嘻嘻的捧著吃??此缘南闾穑T紫英也舒心。因想著這兩位皆是要緊同僚,他便低聲說了昨晚司徒磐所言與劉登喜的舊事。 秦三姑淡然道:“抄來的本事難道是真本事?哄的過先帝、哄不過天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