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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山大王之事,笑道:“琮兒方才同我說了。龔先生也沒什么好歉的,這不是才商量么?”忽然他猛的想起,秦可卿未必知道占山為王之事,會不會有誤會? 卻聽秦可卿道:“龔先生乃因今兒算計了你,特請我來替他致歉。” 柳湘蓮瞧她的模樣,只怕不是他想的那般,遂不言語了,只示意秦可卿直言便是。 秦可卿道:“此事,我原先也是不知道的。然龔先生若與我商議,我卻不知會不會答應(yīng)替他演這出戲。”遂將龔三亦之謀算款款說了一遍。 柳湘蓮大驚,怒道:“豈有此理!枉我一心仰慕信任與他,竟這般謀我。” 秦可卿乃又行一禮。“只是,方才琮三爺說了一番話,他以為有理,方打消了先前的念頭,特使我來向二爺致歉。后頭的事兒他自然抹平,還盼二爺大人有大量、莫與他計較。” 柳湘蓮忙問:“琮兒說了什么話?” 秦可卿便細細說來。原來她安置好了父親弟弟便將去尋龔三亦求教如何對付賈蓉,龔三亦計謀已成了一半,故不曾遮掩的向她說了。秦可卿還在大驚之時,龔三亦忽然道,聽腳步聲仿佛是琮兒來了,乃讓她暫避屏風(fēng)之后、回頭再說。她遂聽見了賈琮與龔三亦的話。 柳湘蓮聽罷大贊:“好小子!”過了半日,他明白過來秦可卿只怕是知道“占山為王”一事的,不禁心頭亂跳,氣息有幾分不寧,抬目深深的望著她,“你呢?你做何想?” 秦可卿垂頭低眉道:“方才說了,我雖不知情,龔先生與我有救命之恩,我未必會拒了他演這出戲。” 柳湘蓮頓覺心里涼了半截。 秦可卿道:“柳二爺之品貌與心意,我心里極清楚。只是……二爺也知道我從前乃是那般過來的。”她輕輕搖了搖頭,“剛到庵堂那會子,我只一心等死。龔先生給了我一條生路。而男人……我有些不敢再信。賈蓉當年也曾對我好過,只是當真遇上事兒了,他半分用處沒有。東家與龔先生好歹是我衣食父母,我得靠著他們養(yǎng)家糊口。如今這世上,賺錢不容易的,女子賺錢更不容易。若真的唯我一人還罷了,橫豎庵堂之內(nèi)也可活命。偏我家里還有老父幼弟……”一面說著,早已垂下淚來,恰如世人常說的那般,梨花帶雨。 柳湘蓮本以為她恐是輕視自己的情誼、重看龔三亦救命之恩才會猶豫,不想竟是這個緣由,又怔了。半日,他忽然膽子一大、熱血灌頂,上前抓起秦可卿的手:“你應(yīng)當知道,我是愿意養(yǎng)你一家的。” 秦可卿不曾掙脫,只搖頭道:“我要自己養(yǎng)自己一家。我曾靠過一個男人,人物兒門第兒家私樣樣都好,世人都說我修了三輩子才得了那般福氣。他最終乃是五百兩銀子打發(fā)了我。柳二爺,你莫怪,不是我不知道情誼。小女只是不愿意再靠著旁人了。” 柳湘蓮急了,捏緊了她的手:“我與那賈蓉豈能一樣?” 秦可卿仰起頭來看著他道:“我自然知道你們本是云泥之別,賈蓉哪里比的了你?莫侮了你自己。只是我自己,不愿意再靠著誰了。哪怕來日鐘兒成了材,我也不愿靠他。再者,到了這鏢局我才知道,天高地厚、路遠山高。世間竟有這么多人、這么多事、這么多去處。從前那寧國府不過方寸之地爾。” 她輕輕一笑,笑的柳湘蓮好懸沒花了眼。 “琮兒曾說,女子也有許多生來便是九天之雕的,乃因孵在籠子養(yǎng)在籠子,不知道自己有翅膀罷了。我非九天之雕,不過是檐下之雀爾,然也終是舒展開雙翅飛了這兩年。再想讓我回到籠子里頭,哪怕是個金雕玉飾、天下最華貴的籠子,哪怕掛在金鑾殿上,我也不肯進去了。寧可棲于風(fēng)吹雨落的小草窠,總有艷陽高照之日,我能飛上兩圈兒、看看天上地下。故此,柳二爺,我雖女流,也想依著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立于天地之間。若二爺想娶回一房足不出戶、攀著家門等你的媳婦兒,秦氏,絕非佳偶。若想有個人同舟共濟并肩而行,哪怕遍地荊棘虎豹,我愿自薦。” 因掙脫了柳湘蓮的手,向他深施一禮,轉(zhuǎn)身而去。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卻說賈琮回到院子里頭練了兩趟拳腳,同兄弟們說笑了會子,忽見賈環(huán)朝他使了個眼色,又努了努嘴。賈琮扭頭一看,秦鐘鬼鬼祟祟的藏著柱子后頭,見他望了來,立時悄悄招手。賈琮忙跑了過去。秦鐘一把拽住他拉到柱子后頭。 賈琮啼笑皆非,道:“這柱子不大,擋不住咱們倆的,我還這么胖。” 秦鐘僵了僵才低低的聲音說:“琮三爺,你前頭說的話,可是真的?” 賈琮問:“哪句?” 秦鐘愈發(fā)低聲:“那位穿藍衣服的鏢頭大哥。” 賈琮撲哧一笑:“你自己想問還是秦大人想知道?” 見他說的直白,秦鐘有些靦腆,垂頭道:“都有。我爹列了好長一張單子,使我來尋三爺打探呢。” 賈琮忙伸手說:“給我瞧瞧。” 秦鐘本是老實人,見他伸手竟當真從袖中取出秦業(yè)寫的單子來,給他了。賈琮從上頭一條條瞧了下來,一面瞧一面笑。 秦鐘起初以為他爹的單子尋常的緊,都是些嫁女兒之前當向媒人問清楚的事兒。見他笑了半日,反倒忐忑起來。終于見賈琮笑的直不起腰來,惴惴的問:“這個……有何不妥當之處么?” 賈琮連連擺手,笑的聲音都打顫兒了:“沒有沒有沒有,都好的很好的很,只是我這會子沒工夫,且稍等等如何?準保每條都細細的寫好了,立時快馬給秦大人送來。” 秦鐘忙說:“不急不急,三爺慢慢寫。”因又低聲囑咐他,“不在乎遲些,但求真切。” 賈琮小胖臉兒笑成一個大rou包子:“放心放心!真切!必然真切!要多真切有多真切!” 哄走了秦鐘,他也不練拳腳了,袖起那單子四處去尋柳湘蓮。尋了半日,合著他還在方才那原處發(fā)愣。遂笑嘻嘻的躥過去:“柳二哥,還在想山大王呢?” 柳湘蓮搖搖頭:“在想旁的。” 賈琮遂將秦業(yè)那單子遞了過去:“喏,許多我不會,你干脆都替我寫了,可好?” 柳湘蓮不明所以接了過來瞧著,登時眉稍一跳。 賈琮重重拍了拍他的肩頭賊笑道:“自己找張桌子慢慢寫哈,寫玩了交給我,不用謝請叫我紅領(lǐng)巾~~”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