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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忠遂說:“來賄賂我之人身材尋常、每回都啞著嗓子、又蒙了黑巾子在臉上又是晚上才來,我委實什么也不知道?!?/br> 林海乃問:“多少錢?!?/br> 胡忠垂頭道:“一萬兩銀子?!?/br> 林海不禁哼了一聲:“你老爺?shù)拿胖的敲袋c子?” 胡忠順口道:“老爺?shù)拿匀桓靛X些,只是我唯拿得到這些罷了。” 林海想了想:“來京的前些日子你說你媳婦要帶著孩子回娘家去住幾日,想來是安置她們?nèi)チ恕!?/br> 胡忠點頭道:“因先得了銀票、尋人暗暗驗妥帖了都是真的,又將家小安置好了,我才接了這活。” 林海道:“你不怕你死了,家小讓人滅口么?” 胡忠笑道:“我倒也有幾分小聰明,她們乃是我親安置妥帖的。橫豎出了事,不論成敗我都唯有死路,朝廷與對家必然都會尋她們娘兒幾個或是連坐或是滅口。不是我自夸,老爺與他們只怕都尋不到。我天生是個奴才命,這輩子縱活了百歲也不過與人為奴,又有什么趣兒?還帶累兒孫。非是老爺對我不好、也不是我不知恩。如此機(jī)會千載難得,縱我身死,孩子們都已得了自由身、還有銀錢安身立命,旁的,我也顧不得了。” 林海聽聞他說的這么實在,肅靜了半日。他也沒問胡忠的婆娘孩子是如何得來的自由身——如今諸位王爺各有權(quán)柄,萬兩銀子弄個良民身份極容易。一樣米養(yǎng)百樣人,林府下頭那么幾百號的,忠心耿耿的自然有、能為利益驅(qū)使的只怕也不在少數(shù);況胡忠本來就是個極機(jī)敏之人,不愿終身為奴倒是難免。只是此人既然諸事都明白,一時竟不知從何處下手問他話了。 胡忠抬頭望著林海滿面思索的神色,笑道:“老爺不必費心琢磨了,我知道的自然都告訴老爺?!绷趾L鹈佳蹃砬屏饲扑?,“我早早的都想好了。不論此事成敗、也不論誰來問我,有什么說什么。不是為著老爺之恩,更不是為著怕受皮rou之苦,只是委實無須瞞著罷了。本來便是區(qū)區(qū)一場交易?!?/br> 林海又不言語了,瞧了他半日,見其始終坦然自若,顯見是早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忽然問:“你在府里還有父母兄弟親眷,你竟是不曾想到會拖累他們的?” 他面無懼色道:“父母親眷、禮義良心,在孩子跟前悉數(shù)都顧不得了。” 林海道:“你若一心想脫了奴籍,也不是沒有正經(jīng)法子,何不來求我?” 胡忠反問道:“老爺能給我多少錢帶出府去?那時候我兒還不是要當(dāng)?shù)钁舴N田、遇上收成不好依舊要賣身為奴?!?/br> 林海冷笑道:“原來你竟連脫籍出去自立、奮力cao持家業(yè)至小富的信心都沒有,虧了你也有臉自持聰明。你媳婦一個婦道人家能有多大本事?她帶著那么多銀錢,你就知道不會另尋個好人家嫁了?另嫁的那人就必是良人、必能善待你兒子?再則,如今世上紈绔不才者極多,沒有人在旁看護(hù)著,你就知道你兒子必能走上正路?只怕還不如當(dāng)個佃戶踏實為人的好。如若不小心露了財、遇上強(qiáng)人,想來保命都是不成的?!?/br> 胡忠先前倒是怔了怔,待聽到后來卻笑道:“我心中有數(shù),悉數(shù)安置妥帖了?!彼斓?,“老爺與其擔(dān)心我那孩兒,不如問問事情經(jīng)過?” 林海瞧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恐怕從他孩子那兒怕是不易打開缺口了,便順著他的話問:“事情經(jīng)過如何?” 胡忠便從頭說了起來,瞧他那模樣也不是假話,只不過果然知道的不多。 原來此事起頭卻是在去年。胡忠那日去外頭替林海辦事回府遲了,尋了個路邊的小攤子打尖后往回趕,經(jīng)過某條僻靜的巷口,暗中有人猛然探出手來捏住他的脖子,他立時不能發(fā)聲了。另一個往他頭上罩了個袋子又拿帕子塞住口,拖著他便走。 他滿心驚惶,以為今日必要交代在此,誰知那兩個人將他按到一處坐了,摘掉他頭上的袋子。借著月色一看,自己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四周仿佛是熟悉之地,只嚇得認(rèn)不出來;眼前兩個人都是尋常的身材,面上都帶著黑巾子。 其中一個啞著嗓子道:“先生受驚了,不必害怕,我等不過是有樁生意欲與先生做?!?/br> 胡忠大著膽子道:“小人不過一介奴仆,并沒有本錢同大人做生意。” 那人撇脫道:“萬兩白銀、換你捅林海一刀、生死不論、先給錢、刀我們替你預(yù)備。林海身邊請了個頗有些本事的護(hù)衛(wèi),尋常極難捅到他,我們會替你打些掩護(hù),你自伺機(jī)下手?!?/br> 胡忠張口結(jié)舌,才要反駁,那人又說:“你想你的兒子依舊為奴么?” 這句話恰戳中了胡忠的心窩子。他素日自持天資不遜于人,竟是生而為奴,滿腹才干無處施展,此生至多不過與林海為管家罷了,心中每郁郁不平。故此他竟一時不言。那人點點頭,向同伙使了個眼色,胡忠又讓麻袋套住了腦袋。 仍是方才那人啞著嗓子道:“先生小心移步?!?/br> 胡忠這回竟不懼了,安生依著他二人扶持了走。待他們再次除去那袋子之后旋即蹤跡不尋,胡忠已是回到了方才的巷口。他趕忙跑回府里。 次日天亮后他找到那巷子,依著記憶走了些路,發(fā)覺那二人與他商談之處就在日常行走的一條僻靜的小街上。而后那二人便不再見蹤影。 直至四個月之后,胡忠又一次因故晚歸,又被那二人尋上了。這回卻是他二人吹了兩聲口哨,在暗處向他招了招手。那時候他已是想清楚了,左不過豁出去一條奴才命罷了,抬腳便跟了他們?nèi)?。三人先后走到僻靜之處罷了,那兩個舊事重提。胡忠為了兒子有個好前程,又隱約覺得此事能成,旁的一概顧不得,立時應(yīng)了下來。 那二人竟也信得過他,當(dāng)即取了一大摞整整萬兩的銀票給他,說:“胡先生是個聰明人,自去安置?!闭f完便走了。 胡忠立在當(dāng)場呆愣愣的佇了半日,終是揣著銀子回了府。 后來他設(shè)法托人校驗銀票、提前替家小安置退路,那二人一直不曾路面。直至林海得了回京述職之令后第三日,胡忠去街上采買物品,讓一個熏熏的醉漢橫撞了一個趔趄,才張嘴要罵,袖中忽然多了一把匕首。他便明白,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林海聽完便知自己府中定然還有細(xì)作。幕后之人將胡忠的性情摸得極熟、既不怕他得了銀子跑路、也不怕他回來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