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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一窒,牽著柳微瑕的手亦不自覺地用了力氣。 柳微瑕感知到了穆清的驚駭,心中無奈喟嘆,穆清果然不知,阿瑾所言不假,有人刻意在鎮威侯府外頭截了消息。 “是誰?為何彈劾?”穆清回過神來,啟唇問道。 “具體是何人我亦不清楚,但阿瑾道是東宮麾下之人。”柳微瑕看著穆清,緩緩道:“奏折上書鎮威侯棄兵而逃,至邊境百姓于水火而不顧。” 穆清眉頭緊蹙,這樣的后果,她亦想到了,不過她未料到來得這般快,亦未料到隔了這么多時日,宋修遠仍毫無消息。 “阿遠為人,陛下如何不清楚?僅這一本奏折恐成不了氣候。妹子今日親自登門,定然還發生了旁的事,對不對?”穆清略微思忖,出言問道,音色清麗依舊,卻帶了一抹不易察覺的顫抖。 柳微瑕頷首,回道:“奏折只是個引子,朝中效忠于東宮的大臣不在少數,鎮威侯棄兵一說愈演愈烈,亦有傳聞道是鎮威侯將布防圖透露給了涼國......假以時日,只怕白的亦能被說成黑的,故而不得不未雨綢繆。眼下鎮威侯杳無音信,侯府內只有姊姊一個,且姊姊還有了身孕......聽聞近日戰事吃緊,需援軍相助,今日下朝后阿瑾與太子殿下皆被召入了昭慶殿,只恐商議之事離不開北地戰事。我今日來便是邀姊姊至王府小住數日,若陛下認定了鎮威侯的罪責,姊姊就難以脫身了。” 穆清聞言沉思。柳微瑕說得不錯,眼下,鎮威侯府只剩她一個了,她若入獄,還有誰能救宋修遠?祖輩打下的功勛比不過通敵叛國四字,鎮威侯府的榮耀與罪責,只在明安帝一念之間。 宋修遠那樣一個人,怎么可能在這個時候丟兵卸甲而逃?又如何會做通敵叛國之事? “若他日禍起蕭墻,屆時你可用此手令,輔阿遠守住北地邊境,保住鎮威侯府。” 驀地,穆清想起去歲小陽春,和煦春風之中,老侯爺與大長公主對她的叮囑。 禍起蕭墻...保住鎮威侯府......穆清以為鎮威侯府傳承四代至今,不會遇到如此險境,她亦不會有用到手令的那一日,只是...... 深吸一口氣,穆清對著柳微瑕問道:“你可能帶我入宮?現在。” ☆、為質 昭慶殿。 明安帝端坐于殿上,冷眼看著殿中的姜懷信與姜懷瑾,神色莫辨。 北地邊境戰事吃緊,攝北王與周翰已數次傳信回京請求援軍,然今日早朝以太子為首的數多大臣卻以寧胡公主為由,極力主和,愿用關內五十里地換得北境安寧。幾位在朝為官的皇室子侄之中亦只有姜懷瑾站了出來,駁斥主和之人,甚至自主請纓率援軍北上。 明安帝心中自然有他的考量。若他日得勝,寧胡公主在涼國王庭受盡排擠,他再將女兒接回來便是。但他并不看好主和一說,且不論涼國慣來出爾反爾,然而這將會是第二批北上赴戰的援軍了。若再引軍十萬,則京畿兵防幾近被架空。他不能確信蜀國或昆侖國得了消息趁虛而入,京畿周圍各道的守將節度使因此而蠢蠢欲動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個時候,明安帝忽然想到了鎮威侯府。宋氏子侄皆為鐵骨錚錚的血性男兒,便是有他們坐鎮北地邊境,兩國戰事才漸漸消停,而今少了一個宋修遠,夏國軍士竟都成了這個模樣!他那好兒子姜懷瑾心有血性,但終究只是紙上談兵,論起行軍打仗,決然比不了那些披荊斬棘的將軍。放眼朝中,太子愈發不中用了,他又如何能放四子上戰場? 哪怕宋修遠還在朝中,他都能放下一半的心。 這個時候,有小內侍匆匆進入內殿,伏地稟報:“啟稟陛下,宣王妃求見。” 聞言,姜懷瑾眼中流過一絲訝異。明安帝挑眉,捕捉到了姜懷瑾一瞬的失神。這兩個兒子近日彼此之間愈發劍拔弩張,分庭抗禮更是司空見慣。左右他這個父親都聽煩了,不若讓兒婦入內緩緩氣氛。 明安帝捋了把胡子,笑著嘆道:“宣她進殿吧。”實則昭慶殿乃議政理政之所在,尋常后宮婦人與各階外命婦無詔不得入內。但到底柳微瑕是正兒八經的宣王妃,與薛后、東宮太子妃一樣能夠入得昭慶殿。 小內侍得令,躬身出去了。片刻,柳微瑕便從重重門簾后行至殿中,對著明安帝行了跪拜大禮:“兒臣參見父皇,父王萬安。” 明安帝又是一個挑眉。夏朝雖重禮,但重在于心,三叩九拜與跪拜大禮,除卻祭禮與朝會,委實不常用。眼下柳微瑕這般,明安帝心底陡然升起一抹詭譎的預感。 “宣王妃不在府中靜養,尋來昭慶殿是為何事呀?”明安帝將身子靠到椅背上,沉聲問道。 柳微瑕仍跪在地上,從袖中掏出一枚玉佩,雙手奉上:“兒臣有一物事,欲呈給父王。” 孫尚德見狀,即刻從柳微瑕手中接過玉佩,呈給了明安帝。明安帝的眼角余風瞟到玉佩上的“茴”字,眉毛又是一抖,急聲問道:“你從何處得了這枚手令?” 因心中驚駭,明安帝的這句話隱含了十足的威嚴,姜懷信與姜懷瑾兄弟倆皆萬分驚懼,柳微瑕心中亦是一頓。她并不知曉穆清給她的這枚玉佩究竟是為何物,但她信穆清,她絕不會讓她將一塊市井玩物呈給明安帝。穆清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她既不明說,她也不多問。只是以眼下情狀而言,那玉佩竟是一枚手令?究竟是何人的手令能夠使得明安帝色變? 理了思緒,柳微瑕應道:“回陛下,鎮威侯夫人將此物給了兒臣,拖兒臣轉呈給父皇。” 明安帝咽了口唾沫,問道:“鎮威侯夫人在何處?她可還與你說了什么?” 柳微瑕躬身回道:“她就在殿外。”短短五字,遂不再多言。 明安帝了然,吩咐道:“宣鎮威侯夫人入殿。”看了眼柳微瑕,他又道:“起吧,懷著身子,不替自己想想,也要替朕的皇孫著想。日后莫要再行此大禮了。” 姜懷瑾聞言,即刻替柳微瑕謝過,扶著柳微瑕站起了身。姜懷信瞧在眼里,心底嗤笑。 穆清進入殿內,便見四人齊齊將她望著。硬著頭皮,她行至明安帝面前,又是一番跪拜大禮:“妾莫氏阿謠參加陛下。” 明安帝坐直了身子,將手令掛在手中蕩著,對著穆清問道:“皇姑母的手令,夫人又是從何而得?” 此言一出,殿內一片噤聲。除了明安帝與穆清,殿中眾人皆未料到穆清竟呈上了裕陽大長公主的手令。看著手令,眾人神色復雜地躬身行了一禮。 “回陛下,去歲春日,在歸云山內,祖母將此物給了妾。”穆清平靜答道,不疾不徐。 “想必莫夫人亦知曉這枚手令背后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