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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接過瓷碗,藥湯溫熱。她開口問道:“現在是何時辰了?” “快到寅時了。” 穆清頷首,默默呷著藥。 青衿見穆清不說話了,亦默不作聲,唯恐出言不慎徒惹穆清傷心。 喝了藥,穆清又躺下身子,只是思慮繁雜,難以入眠。仿若只要閉上雙眸,方才夢里的景象又會重現,真實得不可思議。前夜太子的話不停在耳邊回響,宋修遠生死不明,真的......兇多吉少了么? 伸手撫過小腹,穆清忽然想起了什么,掀起床幃問道:“宣王妃在何處?” 青衿坐直了身子,盯著愣了會兒,方緩緩道:“婢子聽清寧宮里的嬤嬤說殿下一直未醒,眼下應仍在清寧宮的西偏殿。唔,宣王殿下亦在西偏殿。” 穆清仰面凝視著頭頂的茜色窗簾,思慮一番,吩咐道:“明日宣王妃醒后喚我一聲,我要去見她。” 青衿糯糯應了。 實則穆清要見的,不是柳微瑕,而是姜懷瑾。前夜在殿中,她太過殷切,才致使初聞姜懷信所言后便氣血攻心,昏厥在場。眼下歷了那一場夢,心底已然奔潰過一回,她反倒能沉下心來,細細思索在正殿中發生的一切。 正如姜懷瑾所言,宋修遠與那一萬精兵究竟如何,此時不過是周翰的一面之詞。且姜懷信為何將這些軍報稟給了薛后,亦很是奇怪。 穆清想不通,但姜懷瑾定然知道些什么。 *************** 柳微瑕因宮宴cao心了數日,又在宮宴上飲了酒,且初孕婦人的身子較常人更為敏銳,故而才一時受不住昏厥了過去。只是她的底子好,歇了一夜便又成了那個活蹦亂跳的柳微瑕,只是在姜懷瑾的叮囑之下,才想到肚子里還有個小娃娃,不再輕舉妄動。 姜懷瑾眉眼噙笑,坐在榻上看著柳微瑕梳妝,柔聲道:“向母后問安后我們便回府。” 柳微瑕將一支花釵插入發間,笑著頷首。 “莫夫人亦在清寧宮,回府前你可要見見她?”姜懷瑾問道。 柳微瑕正要拿起螺子黛的手一頓,回身看著姜懷瑾奇道:“姊姊怎么了?” 姜懷瑾看她面色嚴肅,起身從她手中拿過螺子黛,笑道:“你不必憂心。” 傾身倚坐在妝臺上,姜懷瑾輕聲道:“閉眼。” 柳微瑕聽話地闔起雙眸,姜懷瑾一手端起柳微瑕的下頷,一手執黛,邊替她描著眉,邊將昨夜清寧宮正殿里發生的事與她說了。 話音落,眉亦描好。柳微瑕睜開眸子,看著鏡中的自己,微微蹙眉,嗔道:“阿瑾又描歪了。”今日還需同薛后問安,她不能頂著這樣一對眉毛。正欲拭去眉妝時,仆役通稟鎮威侯夫人求見。 望了眼姜懷瑾,柳微瑕放下帕子,道:“讓莫夫人進來。” 姜懷瑾從懷中拿出一封疊好的手書,遞給柳微瑕,俯下身子在她耳畔道:“將這個給莫夫人,就道鎮威侯之事,不必擔憂。” 柳微瑕到底昨夜在此處睡了一宿,于宋修遠之事只從姜懷瑾口中知曉了個大概,看著這封手書,仍有些不明所以。 姜懷瑾將她迷惑的神情看在眼底,直起身子,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柳微瑕知曉姜懷瑾意在奪嫡,亦了解他與宋修遠之間的關系,見到他的手勢后當即了悟,將帕子收入懷中。 姜懷瑾見她懂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從側門出了偏殿。 涼國雖然言而無信,但寧胡公主出嫁,他們又在短短數日內攻克邊境軍防,著實有些蹊蹺。當日在惠州宋修遠率軍出征前,他與宋修遠已嗅到涼國侵襲背后的陰謀,故而他們曾細細謀劃出征一事。此次大軍消失一事,亦在昔日的布局之中。他們的計謀雖承了幾分兇險,但卻不必讓穆清與柳微瑕徒增擔憂,且一旦事成,必然裨益無窮,故而不曾告知各自的夫人。只是中間出了個周翰亂了他的些許布局,再加上姜懷信的攪局,縱然昨夜他在薛后面前有心相護,卻還是讓鎮威侯夫人受了刺激。 保家衛國征戰沙場雖是宋修遠的本分,但他此次深入險境的確與他脫不了關系。宋修遠是他麾下的幕僚,亦是他的左膀右臂。眼下鎮威侯夫人有孕,他必須想個法子將實情悉數告知,以免她憂思過慮,再傷了身子。 他與宋修遠的謀劃前后牽扯頗多,這封手書是他昨夜匆忙之下寫成的,難以細細闡明。只是眼下身處清寧宮,即便薛后是他的生身母親,但他不知曉四下有多少眼線,故而只能出此下策。只是穆清公主既能在這個時候尋過來,而非顧自垂淚,便意味著她亦發覺了什么蹊蹺之處。如此,倒也省得他再費心尋個時機與她面談。 宋修遠的這位夫人,聰明得很。他相信有了這封手書,穆清能夠想通前因后果。 穆清與姜懷瑾錯身而過,姜懷瑾離開后,她才入了室內。因四下并無宮人仆役,穆清只與柳微瑕行了平輩之禮,待起身坐定后,她開口道:“聽聞妹子尚未回府,我便來向你賀喜了。” 片刻前柳微瑕的心思仍在姜懷瑾給她的手書上,眼下聽穆清所言,卻收了心思,斂眸一笑,神情羞赧,糯糯道:“我亦沒想到......昨夜我聞著酒味深感不適,竟沒想到是因為這個......” 穆清笑了:“妹子亦要戒酒了。” 柳微瑕頷首,笑道:“阿瑾都替我記著,方才還道要將府里頭帶酒味的東西都撤去。” 言語無奈,卻是含著笑意的。 與之相比,穆清心底卻泛著酸澀,她肚子里的小娃娃三個多月大了,而作為父親的宋修遠卻遠在邊境,下落不明。 思及宋修遠,穆清神情微黯。 看到了穆清的神情,柳微瑕出言寬慰:“姊姊不必擔憂,眼下尚無實據,鎮威侯或有生還可能。” 說著,柳微瑕從懷里拿出手書,放到了穆清手上。 月前她至鎮威侯府拜訪穆清的時候,便隱約聽到了宋修遠殉難的風聲,只是不曾想到這些皆是姜懷瑾與宋修遠的綢繆布局。故而當日她便火急火燎地尋到了穆清跟前,見穆清神色平和才放下心來。后穆清有孕,她亦從姜懷瑾口中得知真相,便更不敢將這則傳聞告知穆清了,暗中命人將任何風吹走動都截了下來,不讓這些無憑無據的風聲入了穆清的耳。 穆清垂眸望著手書,心突突跳得厲害。她果真沒猜錯,宋修遠與一萬大軍無故消失定然另有隱情。 什么杳無音信,什么尸骨無存,或許都是姜懷信胡謅之語,或許宋修遠此刻正好端端地在定州領著一萬精兵行軍。 ☆、蜜餞 宋修遠與周翰率軍北上,于六月末入定州地界。此后,他便依計行事,對周翰及其他將領道仿效兩年前的奇襲之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