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讓她不至于真正將自己封閉在鎮(zhèn)威侯府內(nèi)。

    七月底，華鎣傳信，莫詞身上的蠱毒盡解，已拜別青徽子與白眉老翁，動身回瑯王府。杜衡亦隨之而往。連日來心頭的陰霾似被這條消息吹散一二，穆清舒了口氣，以紓解胸口的悶熱之氣。

    “夫人，宣王妃遞了名帖來拜訪。婢子已命人將她領(lǐng)到了花廳。”

    “宣王妃？”穆清將手上的字條置到案上，側(cè)首看著海棠。瞟見自己身上的衣衫，穆清想了想，吩咐道：“便說我午歇方起，令人好生招待宣王妃。”

    入了七月，白日里被暖烘烘的日頭熏著，穆清總是犯困，嗜睡的毛病亦愈發(fā)嚴重了起來。只是左右府中無大事，她這個當(dāng)家主母閑得很，便也不大在意。眼下她只在寢衣外罩了件青白大袖衫，著實不宜見客。

    穆清走到花廳的時候，柳微瑕正百無聊賴地倚在桌案后頭，時不時往自己嘴里遞兩顆瓜子。見穆清來了，她用帕子抹過唇角，又拍了拍衣裙，站起身來。

    小半年未見，她仍是這般嬌憨情態(tài)，穆清正要笑開口調(diào)笑幾句，但瞥到她身后的劉嬤嬤，即刻斂了笑意，躬身道：“見過宣王妃。”

    劉嬤嬤從宮中跟到宣王府的老嬤嬤，為人古板守禮。因跟著伺候了姜懷瑾近二十年，在宣王府中很有些地位，連姜懷瑾對她亦有些半母的敬重。柳微瑕性子跳脫，初嫁的時候，在劉嬤嬤那處受過不少悶氣。穆清自然不希望因為自己，再讓柳微瑕在劉嬤嬤面前落下個交友不慎的名頭。

    見穆清一副恭敬模樣，柳微瑕心中了然，回身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我與莫夫人說些體己話。”

    屋內(nèi)的仆婦皆諾諾應(yīng)聲，弓著身子退了出去。劉嬤嬤行在最后，跨出門欄的時候又貼心地替柳微瑕與穆清將門帶上了。

    從前穆清拜訪鎮(zhèn)威侯府時，亦與這位從宮里出來的嬤嬤有過數(shù)面之緣，知曉她的性子嚴苛，絕非如此好說話。沒想到數(shù)月未見，柳微瑕竟已收服了這位劉嬤嬤？

    柳微瑕朝著穆清莞爾一笑，俏皮道：“劉嬤嬤如今已是我的人了，姊姊不必多心。”見穆清仍一副將信將疑的模樣，柳微瑕又補道，“姊姊離開京城小半年，數(shù)多事情皆不知曉亦是自然。”

    穆清頷首。這小半年，京中看似平靜，但東宮與宣王府的黨爭之勢欲發(fā)明顯，暗地里自然不免波詭云涌。

    柳微瑕細細觀看著穆清的面色，見她神色溫潤，眉眼平和，遂舒了口氣。穆清被她瞧得奇怪，問道：“緣何這么瞧著我？”

    “姊姊在外頭走了小半年，氣韻愈發(fā)出眾了。”柳微瑕雙眸含笑，釋道，“只是姊姊回京后，竟深居簡出，連我的邀約都不應(yīng)，害我都擔(dān)心你病了呢。所幸親眼所見，姊姊康健得很，亦不枉我今兒帶了壇好酒。”

    穆清這才注意到柳微瑕身側(cè)的酒壇與杯盞。那酒壇比尋常就鋪子里的酒壇子小了數(shù)倍，上頭用紅綢細細封著，模樣極是精巧可愛。

    “妹子有心了。”她們本就不是拘禮之人，平日里被繁文縟節(jié)所擾乃是無奈，故而私下無人時，便統(tǒng)統(tǒng)拋卻了所謂的宣王妃與侯夫人的名分，以姊妹相稱。

    “京城外頭的桃花林長得極好，年年上巳節(jié)更是人面桃花相映紅的好景致。可惜姊姊年年陽春都不在京城，瞧不見這兒的桃花。去歲我折了些桃枝，并著冰糖白芷做了些桃花釀。封了一年有余，前日才挖出來。我瞧這桃花釀喝著清清涼涼的，便想帶來給姊姊嘗嘗。”

    說著，柳微瑕拉著穆清坐到案前，拉開了封口。

    酒香濃郁，似帶了陽春時節(jié)的勃勃生機與姹紫嫣紅，只消這么小小的一壇，便灌滿整個花廳。

    只是......穆清眉頭微蹙，不知柳微瑕在內(nèi)里又放了什么，酒香太過馥郁了些，聞著竟有些甜膩。

    穆清呼出一口氣，起身行至窗下，支起窗框，暑氣撲面而來，燥熱難耐，卻解了穆清胸悶之感。

    柳微瑕見到穆清微蹙的眉頭，對著酒壇子嗅了嗅，心中猶疑：“莫非是我放多了白酒？”

    穆清回過身來，笑道：“桃花釀很好。大抵是我睡久了，尚未清醒的緣故。”

    穆清端起酒盞放置鼻端，那股子甘醇的就想撲鼻而來，甜膩感比適才更甚。胸口一窒，有一瞬的昏聵，眼角亦情不自禁地沁出了濕意。

    “啪——”一個不留神，酒盞落地。

    柳微瑕扶著穆清坐穩(wěn)了，見其面色蒼白，轉(zhuǎn)了轉(zhuǎn)眸子，忙支起其余的窗柩，又敞開了正門。

    微風(fēng)徐來，屋內(nèi)的氣息不再凝滯，穆清胸口好受了許多。輕輕拍著前胸，穆清拉住了柳微瑕，輕聲道：“陪我坐會兒。”

    柳微瑕應(yīng)了，坐在穆清身邊。去歲的桃花釀一共三大壇，送至各府前她皆親自嘗過，并無問題。

    思忖了一番，柳微瑕問道：“姊姊面色著實可怕，不若請陸先生來瞧一瞧？”

    穆清白著臉搖首：“不必了。大抵是中了暑氣，歇歇便好。”

    這時海棠拿著團扇進了花廳，亦被穆清灰白的面色駭住了：“夫人......”窒了一瞬，海棠忽而轉(zhuǎn)身對青衿吩咐道，“快，快去尋陸先生。”

    一手支頤，一手撫過胸前，穆清忽而想到了什么。這些時日因記掛宋修遠，她過得有些渾噩，于自己身上的細微變化皆未放在心上。

    但是聞酒作嘔卻給了她一個警醒，她雖不擅酒，卻喜酒香。從前在華鎣，她見過初孕婦人的模樣，眼下樁樁件件的事情加諸一塊兒，她......

    抬首看向海棠，穆清一時有些無措，糯糯開口：“姑姑，我......”

    海棠恢復(fù)了神色，素日里波瀾不驚的一雙眸子起了一點點的光亮，躬身道：“夫人不必擔(dān)憂。”

    陸離很快便到了府上，果然替穆清診出了喜脈。

    看著陸離寫下的安胎方子，穆清仍有些不可置信。

    忽而有些釋然，卻又有一些酸澀，她矯情地想，若是宋修遠知曉了她的孕信，會是何種心緒？那雙漆黑的眸子里會不會盛滿了漫天的星辰？

    但是眼下他卻遠在北境，忙著保家衛(wèi)國，不知何時才能與她通信。

    穆清斂起眸子，一手撫過小腹，從今日起的□□個月，在她身上的這個位置，便會有一個孩子陪著她一起應(yīng)對京城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若宋修遠不回來，還有這個孩子與她一起等著他凱旋。

    思及此，那些許的酸澀又化作充盈的暖意，縈繞心間。

    唇角微翹，穆清喃喃，這是她與宋修遠的骨血啊。

    ☆、軍情

    陸離走后，柳微瑕忙不迭將帶來的酒皆收了起來，交給海棠，心有余悸道：“差一點兒，我就要害了我的小侄兒！從今日起，姊姊切記聽陸先生的叮囑，不可沾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