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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前,眸色閃爍,思慮著海棠方才說的話。 良久,宋修遠下筆寫了封手書,命隨從送至建章營校尉鄭騮處,自己則出府往城東去。 *************** 仁味堂開在城東晉昌坊內的醒世橋下,與大雁塔毗鄰。 此時正值未時,堂內往來之人三三兩兩,并無診病患者。陸離懶洋洋地窩在柜后嚼花生米,看著藥童往來取藥抓藥:“錯了,阿桑你要的倒鉤草在此處,你手上的是中靈草。這兩種藥材都分不清,若是教我再發現下次,你就甭來仁味堂做活了。” 藥童聽陸離突然發聲,嚇得雙手一抖,直直將手中的中靈草抖回了藥柜,心中正疑惑陸離如何知曉他所要的是倒鉤草之時,只覺屋內光線頓暗,轉頭向門口望去,只見一個玄色的頎長身影。 陸離瞇了瞇眼,瞧清了來人,拋了顆花生過去,道:“你怎來了?” 宋修遠伸手接住陸離丟過來的花生,走上前將花生放回盤里,又用另只手把一個包裹丟至陸離眼前:“去年聽你道仁味堂少了味藥材?此番雁門戰事,旁的戰利品上呈的上呈,下分的下分,唯獨這一盒反魂草,我多留了個心眼,替你關照了下。” 陸離打開包裹上的布條,只見是上好的反魂草,且已經過炮制,可直接入藥。 反魂草生于北方苦寒之地,南邊雖也有培植,入藥療效卻始終不佳。近年因著雁門戰事不斷,往北方走的藥商極少,他從前確實沒少在宋修遠面前嚷嚷反魂草。只是這個宋修遠往雁門跑了這么多趟,從未對他口中的反魂草上過心。 陸離盯著手里的反魂草,怔了會兒,道:“阿桑你們仔細招待患者,我招待這位先生去醉園坐坐,若是有人問診,便道我今日不便,快些去別處求醫。” 醉園是陸離的住處,就造在仁味堂后。宋修遠一言不發地跟著陸離進了園子。 “無事獻殷勤。說罷,尋我何事。”甫一進屋,陸離便關上門問道。哪日宋修遠會平白無故給他送藥草,那他定要仔細瞧瞧這個送藥的人是否確為宋修遠本尊了。 宋修遠絲毫不客氣,隨意尋了個位置掀起衣袍便座下,順道給自己沏了杯茶,道:“替我查一個人,厲承。” 陸離聞言,一張臉瞬間垮了下來:“我雖有些江湖朋友,可人海茫茫,你這又沒頭沒腦的,徒有名字,如何查起?” 宋修遠笑:“此人慣用左手,輕功不下于你我二人,自名厲承。十日前混入越國忻昌榮家的人馬里,昨日隨主子入了陽陵邑。” 陸離聞言思忖片刻,應道:“成。若沒有幺蛾子,七日后給你消息。” 得了陸離的回應,宋修遠仰頭將杯里的茶水一飲而盡,正欲告辭,卻聽陸離突然道:“說件有趣的事與你聽聽,相府夫人最近同太尉府上的女眷走得頗近,你遠在雁門,恐還不知曉相府大公子欲求娶太尉府的二娘子。” “你何時關注起了這些?” “太尉府的大公子是何人你也曉得,相府與太尉府素來就沒什么交情,周晟那老狐貍同柳大人在朝堂上亦非友軍。周翰那小子為何求娶柳微瑕明眼人都能猜出來。你當真對此一點都不上心?” 宋修遠熟知陸離的性子,便也不管他言語間的失禮之處,只摩挲著手中的青瓷杯盞,不語。 陸離看宋修遠只靜靜把玩著手里的杯盞,也不曉得在想些什么,心底悠悠吐了口氣。靜坐無事,索性打量起宋修遠臉上的那道疤來。 “唉,我說你這好端端一張臉,愣是讓這道疤給毀了。若我從軍,定能將你的傷醫好,且絕無這般……”陸離頓了頓,似在思索該如何措辭,“這般張揚的疤痕。” 宋修遠聞言,不自禁摸了摸臉上的疤,指尖盡是粗糲的觸感:“一道疤而已,何須在意?” 陸離似是而非地點了點頭,可惜道:“從前你那張臉到處招蜂引蝶,如今這模樣應是沒人要了,你說我該替你愁呢還是高興呢? 宋修遠失笑。 “只是你這疤委實猙獰了些,莫要將蜀國公主嚇著了。” 放下手,宋修遠忽而想起前夜穆清見他的第一句話,便是問候他臉上的疤,“嚇不著她的。” *************** 穆清睜眼,入眼處是一片絳紅帷帳,伏在身上的棉被散著幽幽的馨香。迷糊的思緒從夢里飄回了實處,意識到自己已從陽陵外的驛傳回了鎮威侯府,一顆心就這么飄飄忽忽地定了下來。起身抬手撩開了床幃,房內迷蒙的光終于透了進來。 穆清瞧著窗外黯淡的光,正估摸著自己睡了多久,海棠已悄聲推門而入,見穆清已撩起一側床幃,怔愣地坐在床榻上,忙上前將穆清手上的床幃掛起,“夫人醒了。 “什么時辰了?” “申時三刻了,婢子正想喚夫人起身,過些時候便該用晚膳了。” 穆清素來沒有午歇的習慣,沒想到這一睡居然睡了好些個時辰,一時間又有些怔愣。任由海棠替自己梳了髻,恍然間想起了睡前宋修遠也在此處,此刻卻是不見蹤影,問道:“將軍去何處了?” “夫人睡下便去了建章營,方才傳了信道今晚不回府了。” “......建章營?” 建章營設于郢城西兩百里處,與守衛皇城的御林軍不同,建章營戍于此處并無實職,大多時候不過為了彰顯天威,震懾四方;營內士卒,除了已有封賞賜府的,無召自然也不得入皇城。而一旦起了戰事,建章營中的兵卒便要直接調往戰場。 同穆清成親的那日晚上,宋修遠便是從建章營調了兵馬,隨著威銜點兵出征。 ...... 明安帝雖給了宋修遠五日休沐,但那些壓在案頭的軍營事物卻不會因了他的休沐而減少。想到五日后可能積壓得更多的一干事體,宋修遠覺得頗為頭疼。交代營中校尉鄭騮留心近日往來旅人后,便想著索性此時煩些,命人回府遞個手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處理起了案頭的軍務。 看著房外月色當頭,宋修遠恍然,遂又命人將這小半年內沒處理完的軍務呈上來。 待終于將這些瑣事處理了小半,早已月上中天。 屋外傳來了更鼓聲,亥時末了。 宋修遠揉了揉微微酸脹的脖子,隨手闔上手中的卷軸。無端地想起了穆清。 昨夜夜穆清受了驚,整整折騰了半宿,揪著他的衣袍方才得以安睡。白日里瞧她睡得甚是安穩,只是不知此時夜深人寂,又是何種境況? 盯著案牘上的卷軸良久,宋修遠突然起身跑出營房,翻上青騅便駕馬出了建章營,往東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