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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將要穿過廳堂時,穆清突覺背后似粘了道目光,臨出門前回頭望去,見果然有人盯著她。 廳堂內的四方桌旁皆坐了五六人,只有西南角的桌前孤零零坐著一個男人。那人的穿著打扮與眾雜役皆相同,只是身板比旁人瘦小些,瞧著并不像靠力氣吃飯的雜役。飯食皆陳于面前,那男人卻放下碗筷,只是盯著穆清,神色諱莫,似笑非笑。 穆清亦盯著那人,只見那人雖眉目周正,但劍眉入鬢,隱隱透出一股恣意與不羈來。 穆清此時正巧站于燈下,風流的眉眼被燈燭昏黃的光暈染出一股子嬌媚,眉心的一點朱砂更顯動人心魄。瞧清楚了穆清掩在斗篷下的面容,那人兀地勾起唇角,笑意更甚。幽深的眼神似將那周正的面目蒙上了一層放浪形骸,無端令人心顫。 穆清分辨不清那人眼中深意,只覺一陣心悸,再不想瞧他,轉身便要走出廳堂。但此時堂內的眾人終于發覺了穆清,齊齊看向穆清。 斗篷寬大,罩住了穆清身上的朝服,更是掩了穆清的大半容貌。此時的穆清瞧著竟比那越國氏族的主子還要樸素些,坐得較近的雜役驚覺穆清容貌不俗,瞧著打扮又不像是大戶人家的女子,便起了逗弄之意,出口吹了聲口哨,調笑道:“喲!這位大娘子好生漂亮!” 嗇夫聞言大驚,剛想出聲制止,卻不知從何角落又冒出了句:“想不到這小小驛傳竟藏著個美人,美人可是愿給兄弟幾個斟碗酒哇?” “大膽——” “走吧。”穆清轉過身,出言制止了嗇夫。若沒有自己方才莫名其妙的駐足,便也不會惹出這諸多的混話。 嗇夫躬身稱是,領著穆清出了廳堂,將那鬧哄哄的廳堂留在了身后。邊走邊悄悄留神觀察穆清,見穆清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這才放下心來。 嗇夫將穆清領到廂房前便轉身退了。穆清剛要推門而入,卻聽聞身后一陣腳步聲。以為是宋修遠回來了,她便斂起方才略有些耷拉著的神情,正要轉身,卻見廊柱后有一個陌生的身影。 心下一驚,不免厲聲出問:“何人在此?” 那人聞聲走了過來,朝著穆清恭恭敬敬鞠了個禮,道:“小人厲承,見過貴人。” 未等她言語,那人便直身抬起頭來。穆清這才發覺眼前的這位正是方才廳堂內盯著她瞧的男人。 心中一怔,想到方才他的神色,穆清打從心底里不喜面前這個自稱厲承的男人,冷冷道:“我見過你,在方才的廳堂內。” “想來那越國豪強是你的主子。若是有事求請,你應當去尋你的主子。” 那厲承分明聽出了穆清語辭間的疏離,卻不卑不亢,只道:“小人確有事求請,只這事需貴人點頭。” “何事?” “忻家主子明日到了陽陵邑便要遣散吾等雜役,小人從外地而來,想留在京中討口飯吃,懇請夫人收留小人。” 穆清不發一言,直直地盯著厲承的眼睛。 “你怎知我便是京城人士?” “小人方才見此處的大人對貴人恭敬有禮,且貴人容貌不凡,氣質高雅,故而妄自猜測貴人出自京城鐘鳴鼎食之家。” 鎮威侯府內的小廝雜役雖多,卻也并非養不起一個新來的雜役。只她方才分明捕捉到了厲承眸中的一絲躲閃。穆清雖不明其意,但心底卻十分清楚,厲承這個雜役只怕會是個麻煩,要不得。 穆清想了想,正色誆騙厲承:“可我并非京城人士,今日不過同夫君路過此地,明日便要趕路回鄉。” 厲承聞言將身子伏低了,道:“小人不畏苦,吃得也少,但求貴人賞口飯吃。如若貴人收留,小人明日便可跟著貴人上路,不留在京城亦可。” 面前這人油嘴滑舌,言語亦是不羈毫無底線,穆清頭疼,“京城這般大,你又身強力壯,定能尋到好去處,何苦定要巴巴地跟到我府上呢?” 那厲承聽見穆清這般問了,抬頭直勾勾盯著穆清,笑嘻嘻道:“小人瞧著貴人柔善,定然不會苛責仆役。小人想跟在貴人身邊,再苦再累也不怕。” 穆清惱怒,瞠目瞪著厲承,這人分明就是塊油鹽不進的狗皮膏藥!正想嚴辭拒絕,厲承卻又自顧接上了話:“小人并非妄自菲薄,只年幼時拜師學藝,些許拳腳功夫還是會的,日后若跟著貴人,定能護衛貴人周全。” “哦?夫人的周全自然有我護著,便不勞煩閣下了。” 穆清循聲望去,見宋修遠正走過回廊,心下暗暗松了口氣。 待宋修遠走至身邊,穆清便微微向后挪了挪步子,將大半身子掩在宋修遠身后,不再理會厲承。 厲承瞧見宋修遠就這么順勢擋在穆清身前,并不言語,只眼底漸漸氤氳起一股戾氣,他自詡跑江湖多年,看過各種模樣的人物風浪,此刻面對宋修遠周身的氣場,心底竟覺犯怵。 他原先在院中瞧見宋修遠,便覺得這個男子身姿英挺,步伐穩健,周身氣質與那些個養尊處優的侯門公子很是不同,絕非池中之物。是以刻意趁著穆清一人獨處時跑來自薦。 厲承的確想接近穆清不錯,卻不想因為接近穆清而得罪面前這個瞧著狠厲的男人。眼見著宋修遠周身的戾氣快要醞釀成騰騰的殺氣,厲承腦袋咕嚕一轉,哈著腰笑嘻嘻道:“既如此,小人便不叨擾二位了。”說著便弓著身退了開去。 這個厲承,出現得突然,離開得也突然,饒是宋修遠,也頗有些摸不著頭腦,待人走遠,轉身對著穆清問道:“那人是誰?” 穆清見宋修遠眼底未收回的戾氣,整個人霎時一僵。 宋修遠自七歲便被父親送入軍營,十六歲初上沙場,金戈鐵馬近十年,周身早已浸潤出一股血性戾氣。只是后來父親身死,宋修遠承襲了鎮威侯之位,在祖母裕陽大長公主的教導幫襯下周旋于朝堂軍營之間,才漸漸學著隱去外露的張揚與戾氣。 自鎮北王的一番說教后,宋修遠對著穆清更是有意斂了一身戾氣,且他為人周正知禮,倒叫穆清不曾發覺他內里的血性。 穆清晃了一會兒神,垂了眸,淡淡應道:“應是越國忻家雇的雜役。” 宋修遠瞧見穆清唰地白了一張臉,突地意識到自己方才在厲承面前的神色全叫穆清瞧見了,故而重新斂了神色,對著穆清笑道:“莫怕。” 說罷便拉著穆清進了屋。 ☆、易嫁 “方才在院內,我并非有意失態,”進了廂房,穆清順手掩了門,想起先前與宋修遠戛然而止的對話,解釋道,“亦非覺得有趣......” 宋修遠實則早忘了院里的那茬,此刻聽穆清所言,一時怔愣,待意識到穆清所指為何時,卻無心注意她到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