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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的一只手,感到穆清一驚似要抽手,便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夫人還是怕我?” 穆清搖了搖頭,望著宋修遠,緊繃的神經一時放松了下來。 當日鎮北王的教誨不停在腦中回響,宋修遠見穆清神情淡然,思及自己真的不懂女兒家的心思,一時真恐穆清在自己這處受了委屈,道:“夫人從前是郡王之女,旁的榮華富貴我或許無法許給夫人,只一樣,夫人在將軍府內一日,我便能護夫人一日。是以,夫人不必怕我。府內諸多事務,便全交與夫人了。” 你在鎮威侯府內一日,我便能護你一日。 這算不算是話本上所說的......情話? 沒有哪個女孩子討厭聽情話,穆清頭一次聽到這么好聽的情話,心下微微動容。不過片刻,腦中的理智又堵上了心底破開的口子。宋修遠他憑什么對相處了一日不到的自己說這些?不過是夏蜀聯姻,權衡利弊罷了。 穆清將自己的手從宋修遠手中抽回:“我不怕你。不過是......”一時心中煩亂,穆清捋順了舌頭,續道,“不過是將軍許我周全,我心中感激。穆清知曉你我二人結親,皆是各取所需。名馬美人,桂酒椒漿,將軍若是歡喜,亦不必顧忌我。” 左右三五年后她就要離開鎮威侯府,不如現下在宋修遠處賣個人情。天下男子,誰不愛美酒美人? 宋修遠略微思索,遂又笑道:“我宋氏一族將門出身,從不講究那些酸腐儒士的虛禮。夫人不必拘禮。”復又側身看著穆清,認真道:“今日帶你過來,不過便是想讓父親母親知曉他們的兒婦是為何人。也想讓你知曉,你既是我的妻,我便敬你護你,斷不會再惹些旁的幺蛾子出來。宋氏家風如此,祖父如此,父親如此,我自當也如此。” 穆清聞言,心頭一窒。 *************** 二人又燒了些剩余的經文元寶,瞧著天色墨意漸濃,便理了衣容,對著墓碑再跪拜后往驛傳走去。 穆清靜靜地跟在宋修遠身后,望著宋修遠英挺高大的背影,想起方才于太液池畔,薛后所言。 “吾聽聞鎮威侯每每凱旋,便要至陽陵祭拜父母,此番班師回京,將莫夫人也帶上吧。” 或許是因為宋修遠方才好聽的承諾,又或許是心底里存了一絲連自己都不曾發現的僥幸與期望,穆清開口問道:“將軍今日帶我來陽陵,可是因皇后殿下之故?” 宋修遠聞言駐足,轉過身來,卻哪知穆清出了神,一下便撞進了他懷里。宋修遠瞧著穆清吃痛的樣子,不禁莞爾,伸手替她重新戴上被撞掉的斗篷兜帽,緩緩道:“今日帶夫人來此,的確是因殿下所言而臨時起意。” 穆清眸底的清淺光亮漸漸黯淡。 “我原想明日與夫人來此,今晨已命林儼來此備好祭祀事物。” 穆清還未理清思緒,宋修遠又道:“現下趕不及郢城的宵禁,如此,便要委屈夫人今夜在驛傳內歇一晚了。” ☆、陵驛 夏朝立國開朝已有百余年,諸多官制早已與前朝大不相同,唯獨郵驛體系承自前朝,五里設郵,十里設亭,三十里設驛傳。 陽陵驛是陽陵外最后的驛傳。 自開國的高祖皇帝在陵寢外設置陵邑,遷入邊境豪強氏族起,后世的三位帝王皆承襲了這一規制。明安帝的陽陵雖猶未建成,但陽陵邑卻早已開始接納各處的氏家大族。三年前東境越國歸屬夏國,因而自兩年前起,明安帝的陽陵邑又不斷有越地氏族遷入。 穆清同宋修遠走回驛傳時已是上燈時分。 驛傳內的嗇夫剛安置完一批越國車馬,還未座下歇口氣,便見宋修遠同穆清自門前而入。他是見過宋修遠的,知其身份,自然不敢怠慢,忙不迭地跑上前躬身行禮道:“小臣見過侯爺,見過夫人。” 宋修遠瞟了眼嗇夫,:“這些虛禮便不必了。今夜可還有余出的廂房?” “有,二位請隨小臣入內。”嗇夫將宋修遠與穆清迎了進去,“ 今日有一越國宗族到此,并著丫頭婆子和雜役足有百十人。鄉野豪強,言行多有粗鄙之處,若沖撞了,還望二位貴人多擔待。” 入了驛傳的大門,內里是一個約莫十余丈見方的小院子,正如嗇夫所言,院內皆是些穿了粗布短褐的仆役,正行色匆匆地安置物件。 四下嘈雜不堪,隱隱有污言穢語入耳,縱然穆清不是打小生長在王庭深閨的郡主,在山野鄉間野慣了,還是忍不住微微皺眉,算是明白了宋修遠先前言語中提及的委屈一說。 宋修遠攜著穆清跟著嗇夫往里走了走,這時有一驛傳內的小廝快步跑至三人面前,見了禮,急道:“小人在馬廄內做事,方才不知為何,侯爺的坐騎竟無故躁了起來,嘶鳴不已,小人制服無法,故而來向諸位大人通報。” 宋修遠聞言頷首,略加思索,同穆清道:“青騅的性子烈,此處的仆役恐難以馴服。我去瞧一瞧,夫人先入內吧。” 話音方落,不及穆清作答,忽而卷起了一陣狂風,夾雜著寧滬原上的風沙兜頭兜腦地吹來。衣袂翻飛,發髻凌亂。穆清被吹得有些發懵,待想起用袖掩面時,突然發覺宋修遠正堪堪站于她面前,替她遮了大半的風沙。 “他娘的何處來的陰風!老子剛堆好的干草!” 隨著狂風,不知從何處飄來一句抱怨,驚天地泣鬼神般地在小小的驛傳上空炸開。一旁的嗇夫聽聞此言,心中不禁一番呼天搶地,唯恐這些不知輕重的仆役沖撞了面前的兩位貴人。穆清卻沒有瞧見他眉頭眼睛都快糾在一處的神色,只是聽著那句叫喚,毫無征兆地忽然輕笑出了聲。 “夫人覺得有趣?”穆清抬首,撞入宋修遠深不見底的黑眸之中。 “......”穆清止住笑,正尋思著如何作答,宋修遠上前替穆清戴上被風吹落的兜帽,轉身便走了。 穆清無言,心塞。 宋修遠這是何意?莫非是覺得她方才的笑有失儀態? *************** 此時不過申時兩刻,尚未到用晚膳的時辰。嗇夫唯恐再讓穆清見到聽到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直接領著穆清繞過小院子,穿過作為飯食之地的廳堂。 卻沒想到廳堂此時亦坐滿了人,均是那越國宗族雇的仆役。這些大漢個個虎背熊腰,狼吞虎咽地吞食著桌上的飯菜——過了今晚主子們便到了陽陵邑,他們此趟的活計自也結束了。月余的辛苦活計換來不菲工錢和主子賞的這一頓飯食,想著便要止不出笑出聲來。還有幾個壯漢要了些許薄酒行酒令說段子,致使整個廳堂轟亂不堪,連嗇夫并著穆清兩個大活人穿堂而過都未曾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