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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著伊麗莎白上樓看了他的書房。這里有張寬大的櫻桃木書桌,上面的文件收拾得整整齊齊。她看到一疊公文紙,就拿起來看,“這就是您日常工作使用的紙張嗎,原來是這種格式,蓋好了印章。軍部所有的紙都是這樣的嗎?”“當然不,這是非常特殊的。”斯特林說道,“提前蓋章的公文紙是有數的,每一張都有編號,經過登記,是為了緊急情況準備的,當有權利簽批文件的將軍們不在時,而恰好有緊急的公事要辦,他們可以用電話告訴我,使用這種公文紙發布命令,之后再補手續。平時是不用的。”“您真是深受信任。”伊麗莎白柔聲說,聽了這番話,他的確感覺如此。“將軍是很信任我,不過我也因此如履薄冰。”斯特林笑著說。伊麗莎白又去參觀一旁的書架,上面擺滿書籍,除了軍事著作和外,還有一些精美的手繪畫冊,令她十分欣賞。她看了片刻,就隨著斯特林回到樓下,看著他從酒柜里取出一瓶法國紅葡萄酒,以及兩只水晶玻璃杯。“讓我來吧。”她說,接過酒瓶,“有醒酒器嗎?”“有的,”斯特林把杯子擺好,又去取醒酒器和開瓶器。當殷紅的液體注入透明的容器時,他覺得氣氛美妙極了。而后他聽到伊麗莎白一邊倒酒,一邊用輕松的語氣問道:“您最近聽到過格恩醫生的消息嗎?我有時還會想起軍部對他的委托,那真是件奇特的任務。”“是很特殊,”斯特林沉默了一下,他不應該不高興,伊麗莎白最初就是為了打聽亞蘭蒂爾才愿意和他單獨見面的,但都這么久了,他們兩人之間總該有點別的什么,為什么她總要提到亞蘭蒂爾呢,就像和他單獨約會,完全是為了多談談別的男人似的。而她甚至還派家庭醫生進入過亞蘭蒂爾的別墅,他不想點破這件事。他注視著伊麗莎白微側的臉,她正神色自如地等待回答。一瞬間斯特林心里有了決定,該讓她對亞蘭蒂爾死心了。“格恩醫生恐怕是個身份可疑的人,他接受委托的目的并不單純,他最近給軍部造成了不小的麻煩,我們的工作量增加了,還不得不和黨衛軍合作執行這個項目。”他說。“和黨衛軍合作,怎么會這樣?他做了什么?”伊麗莎白失聲問道,她真的吃驚非小,手晃了一下,幾乎把紅酒倒出杯子外面。斯特林接過一杯酒,和伊麗莎白一起坐在沙發上,慢慢地把最近發生的每一件事講給她聽。亞蘭蒂爾·格恩在他的描述中儼然是個心機深沉,有所圖謀的可疑分子,他已被識破,但軍部目前還要借助他的能力,所以只能暫時忍耐。他與伏尼契將軍一樣,絕口不提軍部的監視,他主要是認為對一位公主說這些不太光彩。伊麗莎白仔細聽著,慢慢啜飲著紅酒,但她全然不知道口中是什么滋味。最令她震驚的莫過于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黨衛軍已經介入,要伙同陸軍一起瓜分她家族的財產。每一股勢力都在覬覦著,她對引誘亞蘭蒂爾基本上心灰意冷了,如今更是雪上加霜。她或許能和陸軍交易談判,但是換了黨衛軍,她一點把握也沒有,那是一群出身平民,沒有傳統也無視尊卑的小人,會把所有的利益連皮帶骨地吃下去。她緊緊地握著酒杯,拿出全部的教養才能維持自己不失態,她慶幸手里有一杯酒,不然臉色一定早就變了。事實上,她的臉色已經蒼白了,斯特林看在眼里,又給她斟上半杯,“我不該和您說這樣的事,果然還是嚇到您了,是我不好。”他說,心里以為她是聽說了亞蘭蒂爾的真面目,害怕了。“是的,我要責怪您,太可怕了。”伊麗莎白順著他的話說下去,掩飾地笑了笑。“讓我們談些別的。”斯特林說,他拿出一本家庭相冊給伊麗莎白看,逐一向她指出自己的父親、母親、兄長,以及一些親屬。伊麗莎白聽著看著,她心里仍然翻江倒海一般,不過斯特林小時的模樣還是吸引了一些她的注意力,照片上的小男孩很可愛,但總是皺著眉頭,滿臉不樂意。“您小時候不愛照相嗎。”她問道,“好像不開心。”“那只是在一段時間里,我其實不討厭照相。”斯特林有些尷尬,向她解釋道,“我小的時候,母親的身體不太好,而父親正忙著經營公司,沒精力管我。我小學上了一所家鄉的普通學校,一些童年玩伴卻被送到大城市,受到更好的教育。他們每次回家,在和我見面時,就會炫耀他們學到的禮儀,上過的課程,并且嘲笑我的口音和衣著。說我的手勢動作都毫無氣質。有一陣子,我特別受不了擺姿勢或者被人盯著看。后來我到海德堡念了中學,逐漸把毛病都改過來,就沒事了。”伊麗莎白望了他一眼,確實,斯特林是個對這方面很在意的人。他之所以會如此追求并忍讓她,不也是緣于此?一念及此,她原本紛亂的心里更感到空虛,她的追求者不少,可是如果除去高貴的門第,有幾個人真正在意她伊麗莎白呢。她又看到一張照片,上面的斯特林只有七八歲,和一個面容慈祥的老婦人站在一起。“這位是您的祖母嗎?”她問道。“是外祖母。”斯特林說,端詳著老人的臉,“剛上小學時,我被送去和她一起住,她非常疼愛我,可是那時,我總是嫌她土,說過不少不懂事的話。后來我想彌補也晚了,她幾年后就去世了。她是個很淳樸的老太太,給我縫的衣服都手工細致,只是樣式老些,我就不肯穿,還對她吵鬧,難得和她合影,也別別扭扭的。我想我傷了她的心。”他沒有再說下去,照片上的小斯特林確實皺著眉,扁著嘴。“您如今這么優秀,她一定早已釋懷了。”伊麗莎白輕輕說道,“也許您可以在回鄉時,到她的墓地去看看,對她說幾句話,就夠了。”她的聲音不覺溫柔了許多。“我去過,”斯特林說,他打開沙發邊的一只小柜子,拿出一個陳舊的小盒子,里面是一枚鑲著綠寶石的金戒指,樣式很古老。“這是外祖母留給我的,她說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心愛的姑娘,就可以送給她。”他局促不安地說,“伊麗莎白,您肯收下嗎,我知道我很貪心,我想有一天帶著您一起回巴伐利亞,您戴著這枚戒指,和我一起去看外祖母,我想告訴她,您是我的未婚妻。這有可能實現嗎?”伊麗莎白完全怔住了,這不是求婚嗎?她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怎么辦?幾個月來她在利用斯特林,從沒想過動真的,她應對他一向得心應手。斯特林的各種追求方式對她來說沒什么,社交界有的是更懂得討女孩子歡心的高手,唯有他表露出真情的時候,會顯得困窘,讓她不知如何是好。此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