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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瞧素以一眼,蔫頭耷腦的往胡同口去了。 走了個小公爺,眼下就剩兩個人獨處了。素以怯怯向上覷,“主子……” “你為什么單獨和他出來?為什么讓他拽著手?”皇帝橫眉冷眼,一向溫文的人,這回嗓門拔得很高,“今兒就把話說清楚,朕在暢春園算計著怎么壓制太皇太后,你在這兒和昆恩佑談情說愛,你的良心呢?你怎么就捂不熱?你對得起朕么?” 皇帝一通搶白,素以也來了氣。這件事里又不是他一個人委屈,她偷著哭的時候他還在陪后宮佳麗們吃團圓飯呢,她心里的苦處和誰去說?只是她在尚儀局呆了八年,懂得控制脾氣。眼前這人再相愛也是皇帝,他們不在一個層面上,她在他跟前永遠矮一頭,永遠要斟酌著說話。不過既然話趕話到了這里,她就把她心里的想法和他說說,也聽聽他的意思。 她仰臉看著他,“您先消消氣,聽我說兩句,行不行?” 皇帝見她正了顏色,心里也平靜下來。這樣好,不要油滑的敷衍,掏心挖肺的說說心里話,也讓他知道她所思所想。他點了點頭,“你說。” 她垂眼思忖一番,緩聲道,“主子,奴才過年二十一了。換了漢家子,二十一歲的姑奶奶,孩子都滿地撒歡了。奴才雖然沒有挑什么擔子,琢磨的事兒卻不比別人少。上回說愛慕您,這是實話,我也不否認。您別瞧我不溫不火,我對您的感情絕不比您對我少。我在您身邊伺候不覺得是當差,把您照顧得熨熨貼貼的,比我自己受用還舒心。不光這樣,我一時瞧不見您,心里就掛念得厲害。所以我連下了值都歇在值房里,怕您要找我,從他坦過來耽擱功夫……”她頓下來,舔舔唇又道,“可那又怎么樣呢!我喜歡的單就是您這個人,您的身份,您的家,我都不喜歡。可能您覺得我不識抬舉,您是天下第一人,您的家是天下第一家。在里頭劃塊地方像養(yǎng)鴿子似的養(yǎng)著我,是抬舉了我這四品小吏的閨女。可是我要和您說,人各有志,我天生長了顆不安份的心。您要把我困在宮墻里,說不定哪天我就死了。” 她嫌棄他,這點他早就知道了。天底下也只有她瞧不上他的身份,要是就為這,另想辦法也不是不可以。他說,“只要你愿意,朕可以在宮外給你另建宅子,古往今來雖沒有嬪妃開衙建府的先例,朕也不在乎做開天辟地頭一個走宮的皇帝。” 這話說得她紅了臉,“您沒明白我的意思,我貪心,自己的男人不愿意和人分享,就得干干凈凈只屬于我一個人。”她凄惻的看著他,緩緩搖頭,“可惜您不是,您是皇帝,做不到真心真意和我過一輩子。即使現(xiàn)在能,將來呢?等到我人老珠黃了,還怎么和宮里花兒一樣嬌艷的人比?萬歲爺,您可以說我現(xiàn)實,我就怕您臨了給我一刀,到時候老死深宮,那日子……不好過。” 的確,愛情不能談一輩子,她的顧慮是人之常情。之前都悶在肚子里,讓他摸不著她的套路,現(xiàn)在說開了,話卻扎在了他心上。她的要求他達不到,他不能拋下江山社稷,父輩把天下交到他手上,他除了發(fā)揚光大別無他法。至于后宮滕御,她們伺候過他,都是他的責(zé)任。他只能保證不再接觸她們,卻不能隨心所欲的遣散安置。最叫他失望的是她信不過他,他花了那么多心思,她還能冷靜的分析長遠形勢,這算什么?是他剃頭挑子一頭熱,為什么在她說愛他的時候還是那樣置之度外的表情?她到底是真的愛他,還是迫于他的身份不得不愛? 他頭一回產(chǎn)生懷疑,興匆匆的來接她,撞上小公爺在游說她。他也聽出她不愿意嫁給恩佑的意思了,可經(jīng)過恩佑又一番的對比分析,她的堅持還剩多少?他用力握住了拳,“我獨寵你一人,還是不能打消你的顧慮么?那你現(xiàn)在做了決定沒有?你真打算跟著小公爺,做他的半吊子福晉?”他冷冷笑道,“好啊,寧為雞首,不為牛后,你果然有骨氣。” 素以的話都哽在喉嚨里,她發(fā)現(xiàn)沒有辦法解釋。或者她是應(yīng)該妥協(xié)的,他說在外面替她建府,這個想法和她之前的計劃沒多大差別。她只是不想留在宮里,可什么時候開始變成了獨占,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她太貪心了,她不應(yīng)該奢望朝朝暮暮和他形影不離。以前自己是一根筋到底的直腸子,現(xiàn)在倒好,變得這樣瞻前顧后小家子氣。她是沖不破心魔,沒法接受他在抱過別的女人之后又來抱她,這會要了她的命的。 她張了張嘴,想讓他給她點時間。橫豎先把太皇太后的指婚推翻了,后面的事大家可以再商量。但是他沒給她機會,“鬧了半天,朕費那么多力氣都是枉然。既然如此,你嫁小公爺去吧!沒的說我仗勢欺人,斷了你的好姻緣。” 他轉(zhuǎn)身便走,荷包里滿滿一捧雞心棗被他掏了出來,揚手一拋,滾得到處都是。他真是瘋了,記得她的每一句話。她在山洞里想吃棗兒,臺灣進貢的瓜果里恰好有,他就抱著果盤一顆一顆的挑。他是滿腔赤誠想要取悅她的,結(jié)果等來她的不愿分享。他后宮如云已經(jīng)不能改變了,叫他拿什么再去面對她? 罷了罷了,何苦這樣為難自己!她冷血無情,她不值! ☆、第76章 他就那么走了,素以追了兩步,想叫他,可是眼淚封住了口,她叫不出聲來。 西北風(fēng)刮在臉上冷得徹骨,大年初一的胡同里,青磚映著春聯(lián),滄桑和艷麗的交織,看上去叫人心悸。間或三兩個孩子從門里縱出來,高聲的笑鬧像另一個世界里的快樂。她靜靜看著,凍僵了手腳。 “萬歲爺……您慢些走。”她看著遠去的背影喃喃,“我只是不愿意失去,所以連先擁有的勇氣都沒有。您不懂,您還是不了解我。” 她十三歲進宮,通曉的人事不多。本來渾渾噩噩,直到全心依賴的師傅突然消失了,她才意識到這地方有多可怕。宮里當值,哪天不是在刀尖上行走?她謹慎辦事,在尚儀局混了七年,眼看能脫離苦海,卻踏進更深的泥沼里。她只想多爭取一些,為自己的將來打算,這有錯兒么?她沒有背景沒有依靠,如果圣眷不再,寂寞深宮,她靠什么活下去?低等的嬪妃過怎樣的日子,她曾經(jīng)聽蟈蟈兒說過。吃餿飯,穿腐朽的絹布,過得連普通百姓都不如。因為你沒錢沒權(quán),沒有能力賄賂那些黑心廚子和看人下菜碟的敬事房太監(jiān),人家就更有理由克扣你。月例銀子不夠花?打絡(luò)子托人賣到估衣鋪子琉璃廠去!這種事不說前朝,本朝本代就有。 她抬手抹抹淚,他到底是皇帝,放不下他的身段架子。再看看這滿地的雞心棗,她心里疼得什么似的。他不善表達,但他是個實在人。知道她愛吃棗兒,一個皇帝,能大老遠兜這一大捧果子來,這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