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珠居然真信了。她認真的思考一番，點了點頭，“替我給主子告假，別忘了。”

    素以嘿嘿一笑，“那是，死都不能忘。還要替您向主子訴苦，興許主子一心疼，賞你個金南瓜。”

    那貞扯她袖子，“光顧著扯鬧篇，別誤了差事。”又對瓊珠道，“這回鋪由著你選，你睡會兒，我們往前去了。”

    兩個人出了西配房，一邊走一邊笑。那貞說，“回頭和二總管說一聲，他這趟可害慘了人家了，當(dāng)心狗急跳墻，到時候得不著好處。”

    素以撓撓頭皮，“別說，這招真損！虧得沒遇上歹人，要是出了事，鬧起來可大可小。”

    “也不怕，宮里混熟了的行家，隨便囑咐兩個蘇拉，問起來就說沒接著人就成。”那貞道，帶她過穿堂進了腰子門。

    皇帝務(wù)政的地方在澹泊敬誠殿，因為全是楠木結(jié)構(gòu)，俗稱楠木殿。這里只有雕梁，沒有畫棟，最大限度保存了殿宇的天質(zhì)自然。兩個人上了丹墀也不能進去伺候，畢竟是后殿的人，來當(dāng)值就是點卯。一露頭，又悄悄退到配殿里候旨了。

    素以駐足觀望，斜穿過直欞窗能看見殿上侃侃而談的皇帝，那份端坐廟堂從容不迫的氣度真叫人神往。她瞧著瞧著，想起那天滑倒時的情景。以前在家和哥子們打架，常被夾在咯吱窩底下跑。那時候覺得男人力道真大，渾身的蠻力，就知道欺負人。現(xiàn)在想想，那兩個哥們兒討了媳婦，沒見他們這么對待嫂子。敢情妹子就是拿來消遣的，還不如那個不沾親不帶故的人呢！皇帝胳膊有勁兒，但同哥哥們不一樣……唉，她突然紅了臉，真不該想那些，好好的拿主子和那兩個大老粗比什么！

    越琢磨心里越亂了，忙定了定心神，卻看見小公爺從內(nèi)午門上大步流星的進來。大概是剛辦完事，準備進殿交差去的。眼珠子亂轉(zhuǎn)問不知怎么看見了她，立馬拐個彎奔配殿來了。

    “素以！”他站在臺階下壓著嗓子叫。

    她趕緊噯了聲，“小公爺叫奴才什么示下？”

    “熬鷹的事兒別忘了。”他樂顛顛的，“過會兒我去找你啊，你等著我。”

    那頭皇帝正和親貴們談牛羊人口的事，不經(jīng)意的一瞥，恰好瞥見他們說話。恩佑拔長了脖子探進廊廡，素以站在檻窗下笑吟吟的，倒是一幅不錯的畫卷。

    他撫了撫案上的如意，夔龍箭袖下的手指壓著那一片花團錦簇，籽料微微的涼意滲透進關(guān)節(jié)里。東邊朝霞打在玻璃上反光，有細碎的芒刺過來，皇帝調(diào)開視線，嘴角沉了下去。

    ☆、第37章

    皇帝顯得有些意興闌珊，和那些蒙古親貴準葛爾王爺周旋一陣，最后笑道，“明天圍場狩獵，大家都拿出看家本事來。獵得好，朕這里備了東西，各有賞賜。今兒道乏，回頭在松鶴齋設(shè)筵，再款待遠道而來的諸位。”

    這是叫散了，眾人聞言，依次行禮退出了楠木殿。

    小公爺沒走，看見皇帝從御座上下來忙上去攙扶，一面道，“奴才在方圓百里內(nèi)部安排了禁軍把守，主子出行必?zé)o虞的。明兒往木蘭圍場，咱們在廟宮歇一晚，先前也打發(fā)人過去照應(yīng)了。主子一路上辛勞，今晚好好安置，明早辰時牌咱們就出發(fā)。”

    皇帝看他一眼，他們雖算不得發(fā)小，也是一塊兒長大的。又礙著皇后，他對他一直像兄長愛惜弟弟一樣。恩佑滿身痞氣，很少有這么穩(wěn)當(dāng)?shù)臅r候，看來真是大了，似乎也能堪大任了。

    他點了點頭，“朕知道了，你也去歇著吧”

    小公爺笑得很諂媚，“奴才再陪主子走走。”

    他不干虧本的買賣，這么獻殷勤，皇帝心里知道他打什么算盤。要開口借人么？本來打算好的事，從看見他們那么不避諱的搭訕起就動搖了。他不言聲，蜷起手指，緘默下來。

    小公爺是耐不住寂寞的，他瞅準了時機往上湊，“主子……姐夫，我有樁事要求您。”

    皇帝緩步出了楠木殿，身后一溜近侍隨從。經(jīng)過配殿前也沒有轉(zhuǎn)臉瞧，因為知道素以會跟在后面。他心里倒踏實了些，慢聲道，“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么套近乎法，叫朕瘆得慌。”

    “別呀”小公爺狗搖尾巴似的在邊上哈腰，“您是我的親姐夫，換了別人我也沒這么下氣兒的。嘿嘿，上月察哈爾總督送我一只海東青，那鳥太烈性了，軟硬不吃，成天在籠子里撲騰，我看了都頭疼。前兩天下決心要熬出來，結(jié)果我壓根兒不是對手。它瞪著我，我都有點兒怯……您身邊的司帳，就是那個伺候我阿瑪喪事兒的素以，聽說他們家是鷹把式出身。我想求主子，把姑娘惜我?guī)滋欤鳃棸境闪嗽俳o主子送回來。”

    不是一天兩天，是“幾天”，皇帝調(diào)過目光審視他，“你打主意打到朕身上來了？她肩上擔(dān)著差事，跟你去熬鷹，朕這里怎么辦？”

    小公爺嗅出了主子爺抗拒的味道，敢情沒有素以，皇上就不能安寢似的。不是還有另兩個嗎？司帳不在司衾項上，也不是什么難事啊！

    “還有一樁，熬鷹是整宿的，她是個女孩子，跟你關(guān)一間屋子里那么幾夜，往后名聲還要不要？”皇帝橫了他一眼，腦子里一霎兒變了好多想法。

    小公爺半張著嘴，他真沒想到萬歲爺會是這態(tài)度。他雖是皇帝，平常也威嚴攝人，可在他眼里還是愿意親近的人。尤其阿瑪沒了，小公爺沒了主心骨，就因為有這位天下第一姐夫，他接下來要走的路也有方向。萬歲爺性子冷淡，卻是個講義氣有耐心的人。他比自己大了好幾歲，小時候自己愛胡攪蠻纏，萬歲爺總瞧他小讓著他。后來即位稱帝，自己有了難題也去麻煩他。說穿了皇帝在別人面前是皇帝，他們私底下處，就像自己家里人，帝王也有溫情的一面。

    小公爺一直順風(fēng)順?biāo)模瑳]在他這路碰過軟釘子，這回真有點摸不準路子了。

    “您不答應(yīng)嗎？”他又往下矮了幾分，“主子，求您了，您就借我吧！”

    皇帝看他那賴皮相有點惱火，干凈利落扔了句話，“不借！”

    小公爺抿起了嘴，斟酌一番道，“主子愛惜底下人，這個奴才都知道。您是怕她壞了名聲，將來不好許人家？如果是這樣，主子大可以放心，奴才府里……”

    “你聽不懂朕的話？”皇帝沒讓他再說下去，一手指著內(nèi)午門方向，寒著嗓子道，“給朕出去，再來聒噪，朕治你的罪。”

    小公爺傻了眼，囁嚅著，“主子……”

    皇帝抬腿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快滾”

    這樣的雷霆震怒，足以把御前人的膽子嚇破了。太監(jiān)們跪了一地，素以和那貞趴在最后面，他們的話聽不真切，但是大致的內(nèi)容她能猜到。那天晚上放鷹還說得好好的，怎么隔了幾天就變卦了呢？她不敢吱聲，額頭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