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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也半截是人,要論遠近,她和女媧娘娘沾邊才對,比這個甲殼動物高檔多了。 一對朋友罵罵咧咧,咒那老龜最好半路丟了內丹,免得下回渡劫又有人遭殃。驚心動魄的一天不敢回顧,將到天亮才睡著,潮城是這片海域最早迎接日出的地方,太陽逐漸升高,光線照到草垛子的時候正好是晌午。阿螺醒來發現身邊沒人,出門一看,珊瑚叢中三三兩兩有鮫人潛織,夷波也在其中。她坐在一處珊瑚頂端,日光在她的指尖盤旋,因為離水面近,身上的皮膚白得近乎透明,鱗上幽光流轉。阿螺喜歡這幅畫面,織成的鮫綃在水中載浮載沉,輕得像一團霧氣一樣。她的夷波是最美麗的,烏發如云,眼里盛滿金芒。自從她立誓選擇做鮫女起,阿螺覺得她天生應該是女的。如果龍君要在南溟以北選伴侶,整個海界沒有哪個水族比她更適合了。 織得差不多了,夷波帶著鮫綃回來,平平整整疊好,進屋找了個陶罐,氣壯山河地說:“對月流淚,遇風成珠。” 阿螺明白了,她是打算哭一哭,哭出鮫珠來好換燭銀。鮫人渾身是寶,連迎風流淚都那么美好。她們商議妥了給胭脂盒的主人送錢,自然越多越好。 趁著天還沒黑,相攜浮出水面,到昨天發生船難的地方去看了眼。這么長時間過去了,海上一干二凈,半點痕跡也沒留下。夷波問阿螺,“人呢?” 阿螺帶她轉進了島礁,邊游邊說:“離岸太遠了,先把他寄放在水邊,我用海帶拴著他呢,不會丟了的。今晚海市結束咱們就帶他回去,放在岸邊自然有人替他收尸。”遠遠看見一片衣角在水灣漂浮,阿螺帶她轉過去,指了指道,“喏,就在那里。”取出陶罐擺在她下頜接著,“哭吧!” 夷波定睛一看,尖嘯一聲躍起來,扎進海里逃之夭夭了。 一切來得太快,阿螺大惑不解,“怎么了?”回頭乍看也大吃一驚,那尸首泡得太久大了一圈,海里那些永遠喂不飽的魚蝦已經動手了,咬下了他的半邊臉,白骨慘然。 阿螺胃里一陣翻涌,難怪嚇跑了夷波。這模樣帶回去恐怕也叫人認不出了,索性引一堆火,把人火化了。 回來看夷波,她臉色不好,躲在草垛里不肯出來。阿螺說:“我已經處理掉了,你別害怕。” 有句話叫物傷其類,雖然鮫人不是完整的人,但看到這幅場景也難免驚懼。阿螺安撫了半天,她才探出身,瘟頭瘟腦說:“嚇得哭不出來。” 阿螺點頭表示理解,“是難看了點。不要緊,我們還有鮫綃,可以換很多燭銀。” 他們的海市,用人的話來說叫海市蜃樓。倒映在半空中的景象真實存在,只不過發生在他們這里,離陸地萬里遠罷了。 她們入夜去趕集,到的時候已經很熱鬧了,伯慮國和離耳國的商人帶了各種新奇的小玩意兒,吃的穿的都有。夷波以前換東西不計成本,這次卻格外留心,燭銀有市價,換起來一是一二是二,滿滿一袋掛在腰上,分量很足。 阿螺和人打聽陸上的情況,打聽國君帝脩派遣的商船由誰負責,才知道那個死了的船主叫登褒,住在即翼澤。至于有沒有一位叫糖坊的妻子或未婚妻,就不得而知了。 阿螺問人時,夷波得觀察周圍情況。燈籠魚在水面上提供光源,不停有雕題鮫人來往。那個族群的男鮫長著角鰭,五官兇神惡煞,每回經過都叫人提心吊膽。夷波悄悄買了兩卷草席,和阿螺一人一塊,把自己裹了起來。 “即翼澤離這里有程水路。”阿螺弄了張地圖仔細比對,圖上眼睫毛那么長的一段相當于千里,這么算來從南海過去,大概有一萬兩千多里,“我們一天最多趕三千里,光來回就得八天,你行嗎?” 夷波沒家沒口,走前和長老說一聲,應該不會有問題。可突然又想起了寒川里的那條龍,走前是不是得給人家個交代?雖然她從來沒答應做它的手下,但它怪可憐的,除了她似乎沒誰可依靠了,自己出于道義也該看顧它。 看看天色,月正當空,不早了。它吩咐她今天再去的,她竟給忘了。忙把錢袋交給阿螺,讓她先回去,自己掉轉方向,往南疾游而去。 ? ☆、第 4 章 ? 連路走,連路捉了很多魚蝦和貝類,昨天它應該沒吃飽,今天多帶些,餓了一百年,實在很可憐。 去寒川的路怎么走,她依稀還記得。牽著長長的海草頂浪前進,漸漸離海溝近了,還是黝黑的峽底,不見天日。上回有光乍現,這次卻很尋常,周圍那么靜,偶爾有水流回旋的聲響,定住了身仔細觀望,記得峽口突起的那塊巖石,是這里沒錯。 一躬身沉入淵底,依舊水壓強大,她知道穿過那片暗流就好,擺動尾巴,加速往底下沖刺。 深海一片幽藍,月光照不到這里,只有朦朦的亮。她往前游,有些害怕,輕聲喚著:“龍君……龍君……”沒有人應她。順著淵底的沙地往前,終于看見一個模糊的黑影,石基高筑,神珍頂天立地。她高興起來,奮力游過去,可是漸漸近了,看清神珍的輪廓,柱身筆直,鐵索跌落在地上,那條龍已經不知去向了。 她訝然頓住,手里的海草落在地上,松了綁的魚蝦立刻一哄而散。仰頭看,神珍孤零零立在那里,因為是九轉鑌鐵所造,黑得有些蒼涼。夷波不免悵惘,一定是時候到了,它自由了。 這時聽見背后傳來阿螺的喊聲,原來她沒有回潮城,徑直跟過來了。 她應了聲,往后退了兩丈。阿螺趕上前,看見神珍佇立在那里,粗壯得遮天蔽日,結實吃了一驚。 “這是什么物件?你到這里來干什么?”她邊問邊游過去,在那大鐵柱上摸了兩把, “昨天避雷,逃到這里來了?” 既然龍都不在了,說出來也沒什么關系吧!夷波把昨天的見聞畫給她看,最后兩手一比,“龍君。” 阿螺哧地一笑,“八荒之內龍可不止一條,就像人有好壞之分,龍也分善龍惡龍。龍君玉樹臨風,美冠四海,這么多年下落不明,一定是修道去了,怎么可能弄得這么落魄!你看見它的真身了?是什么樣的?” 夷波想了想,“蒼龍。” 阿螺指指她的魚尾,“龍君增你的龍鱗是金色的,蒼龍的鱗不是青色的嗎?” 哎呀,恍然大悟,果然險些被它騙了。幸虧沒有蒙受什么損失,現在它走了,也好,自由了總是好事。 夷波去牽阿螺的手,讓她攀在肩上帶她往上游。本來出遠門還得牽掛這里,現在它不在了,倒省得煩心了。 阿螺喋喋不休教育她,“你呀,要長點心才好,否則會被人賣了的。除了我,你誰也不能相信,尤其是這種來路不明的怪龍,它要不是十惡不赦,怎么會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