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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痕沒了,粉紅發亮的鼻頭也沒了,像那天哭兮兮心傷樣兒的那個就根本不是他,一如既往地嘻嘻哈哈和誰說笑著,只在收到李鳶的視線后飛快地滯了一刻,似是而非偏頭躲了一下,繼而再是不做防備,搞怪地沖李鳶挑眉。林以雄家長會遲到也不是第一次了,他那個派出所,加班不斷下班沒準兒,得卡著點打卡才算你一天沒白去,好歹是個編制內的事業單位,也刁鉆計較得要命。只是李鳶今天沒料到,來的不是林以雄,是李小杏。她儼然又是精心打扮過的,手包換了個黑色亮皮穿在小臂上挎著的,魚嘴高跟,鞋頭前段冒出兩根青白細瘦的腳趾頭,也涂了一層水紅的甲油。再到上身,垂墜感頗好的修身長裙,V領口的設計顯得李小杏脖子端正而頎長,一根晶亮的銀鏈子。真要一比,儀態和氣質幾乎不輸游凱風的mama。所以她一出現在吵鬧哄哄的教室門口沖李鳶招手,眾人的視線就如同嗅到了一般游移過去,那些個神色,探尋里有質疑的,質疑里有艷羨的。李小杏這份“精心”讓李鳶莫名奇妙的不舒服。就好像,她這“精心”是擺脫了桎梏后的肆意,他和林以雄是她原來的牽絆。就好像原來朝夕相對的那個形象不是她樂意,這個才是。李鳶遲疑了半天沒動,握著卷子,一手撐著講桌。“哎哪位家長,來了怎么不進去?”老班腋下夾著沓資料從辦公室過來,兩腮一凹抿掉了最后一口煙,捏下那截濡濕的煙蒂捻滅在瓷磚上,踮腳在李小杏身后探頭。李小杏聽了動靜,忙局促地側身讓開空隙。“嘛呢愣著。”游凱風在背后戳了把李鳶腰窩,“不是你媽么?”抬頭沖李小杏咧嘴笑:“阿姨好!”李小杏回一個笑,繼而求助般地望向李鳶。她把挎包往胳膊上又提了提,看了看四下近乎全部落座了的四下的陌生家長,不由自主地去扯裙擺,扯了兩下,又去看李鳶的神色。眼里陡然就多了點兒無所依的弱勢了,李鳶心一下就軟了,覺得抱歉。“我坐那兒?!崩铠S走過去低頭,指指小滿奶奶背后那個座,“倒數第三排的那個位置,媽?!?/br>李小杏抿嘴笑了一下,輕輕在底下握了握李鳶的手。傍晚天色很好,從回廊高處一眼俯瞰過去,摻金的淡紅,云霞浮漾,昭示著明兒又是個艷陽高照熱死個人的鬼天兒。鷺高很幾把煩,年級越高班級樓層越高,高二的在五樓,課間休息去二樓上個廁所得連追帶跑的掐著表。相比之下高三的更慘,頂層,夏天活像個籠屜蒸的人半熟不說,每天還都得背個幾十來斤“炸藥包”爬樓爬得狗喘,進了教室汗淌如瀑近乎垂死。沒處說理,學校有理——頂樓怎么了?安靜!爬爬樓怎么了?鍛煉身體!拐著彎也能給圓上。李鳶,彭小滿,緱鐘齊,陸清遠。四人橫站回廊一排,一人叼了根老冰棍嘬,書包擱在腳邊,等著家長會結束。緱鐘齊和李鳶是屬于毫無心理壓力的那掛,學霸金鐘罩護體,不存在因為成績不好被留下來單獨喝茶這么個概念。陸清遠則算是大徹大悟愛你媽誰誰的那種,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大不了挨一頓剽悍的毒打,但凡打不死,隔天他就還是條鷺高好漢。游凱風和他一比,檔次登時就low了,把他媽安排好了之后,腳底一抹油背上書包就溜之大吉。比跑八百的速度快了不止一倍,招呼也不打,陸清遠拽都沒拽住。慫球,既慫又是個球,這詞兒簡直為他度身定制。回廊圍欄上無意停了三兩只偷窺的尖嘴的朱赫色小鳥,對嘴啾鳴,靜中取動,語文老師周玉梅嘴里總說的:意境。彭小滿是陡然矮下去的那個,夾站在緱鐘齊與李鳶中間,像被大力按下去的一塊兒凹陷。彭小滿發覺李鳶吃冰棒的方法異于常人,不嗦不舔不吸溜,大口地咬下去咀嚼,在鼓出的腮幫子里發出冰體碾碎的嚓嚓細響。這大刀闊斧的直男吃法,彭小滿一看,就覺得腦仁子凍得抽抽。李鳶側臉低頭和他對視上了,挑眉。彭小滿看他的下顎在嚼東西時,線條更加分明深刻。腮邊那塊兒三角似的肌rou,好像是憤怒隱忍地咬著后槽牙般,一突一跳。吞咽下嘴里的冰渣,梭型的凸起喉結跟著上下一滾,擱浮回原位。彭小滿沖他比了個拇指:“少俠牙口真好?!?/br>李鳶笑了一下沒說話,看他手里的半截老冰棍被他嘬的將化未化,穿在棍上像枚油潤的白玉。清亮的糖水像他額上滾出的汗,晶亮的一道跡子蜿蜒繞在半截雪白的指頭上,糖水最終凝掛上了指甲蓋。那指甲看起來薄得剔透不夠健康,一點月牙白也沒有。彭小滿抬手含冰棍,順道翹起食指,張嘴裹住把它吮了。冰棒太涼,把他的嘴唇,冰成了帶點水光的深粉色。他那天到底。李鳶把冰棒棍子咬進嘴里。他那天到底為什么會哭呢,不可思議。“哎彭小滿?”陸清遠展臂,一手搭著緱鐘齊的左肩,一手穿過圍欄間隙,仰躺。寬松的T恤下擺躥到了肚臍以上,露出的小腹平坦,有若隱若現的肌理的輪廓。長的高有時候真不代表身材就好,緱鐘齊和李鳶是典型:肢體不夠柔韌,脊椎不夠直挺,頎長有,余耐力不足,顯得沉重。反觀陸清遠的形體才稱得上優秀,不在比例合宜肌rou得當,而在他軀干有蓄勢待發的矯健之意,有朝氣。“啊?!迸硇M應了一聲。“你不是本地人吧?”陸清遠用了個刁詭的姿勢側頭問他:“我記得你是云古的吧?”“你怎么知道?”彭小滿聽了不否認,先問,再笑起來點頭:“是,是云古的。”“云古?”緱鐘齊把棍子丟進包裝袋,擰了兩把攥進掌心,“別稱水都,十五個副省級城市之一,華北環海地區南翼經濟中心,歷史文化名城,風景秀美民風淳樸,素有‘奇峰環月,滿城春柳’的美譽?!?/br>陸清遠張嘴一愣,反應過來抬腳往他屁股上一頂,樂道:“哎怎么什么逼都能給你裝上呢,有點文化瞧給你能耐的。”緱鐘齊笑著不理,跟著問彭小滿:“華北到華南,為什么千里迢迢轉到這兒來了?”李鳶側了一下`身,低頭看彭小滿伸手扯了扯衣領。“多方因素吧,不好說?!?/br>一聽就是敷衍,還有那么點兒慷慨深沉的意思,讓李鳶想起倚天屠龍里的峨眉彭瑩玉,被丁敏君劍指左眼,鮮血橫流,荊榛滿目,依舊凜然道的那句:“大丈夫做人的道理,我便跟你說了,你也不會明白。”可話在彭小滿這么個高中生嘴里,則特顯違和。于是李鳶盯著他的頭頂發旋沒忍住笑,輕輕“哧”了一聲,好歹沒什么尖銳的惡意。彭小滿聽見了也沒吱聲。“云古要是一線,咱們青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