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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易;何況二班“班風”向來開通,彭小滿其人,也足夠明朗愛笑,清爽敞亮。可人人又都能覺出這小子身上藏著掖著了點兒什么。像給自己劃了道避魔圈兒,砌了面潔凈通透的玻璃墻,隱隱的與己不同。看不大出,可往前多邁一步,又確實體察的到。若成心問他怎么了,人就笑瞇瞇地豎著根嫩筍似的指頭在嘴邊,比了個禁聲之后,又搞怪似的搖頭晃肩來一句語焉不詳的遁詞。“你猜唄?!?/br>閑得蛋疼管別人破事兒。愛誰猜誰猜,李鳶不猜。彭小滿騎的是輛黑色的捷安特,通體黑色漆面,總擦得雪亮到能投反出像來,干凈的一點兒泥點子不見??扇颂赜斜臼碌亟o車安了個后座兒,前頭添了個竹編的車筐,原先挺酷炫的一臺代步工具,生給拗出股歲月靜好的味兒,特適合在筐里插一捧森系小雛菊。李鳶很服。彭小滿把車撐一踢,扯著藏藍色的雨衣帽往頭上一兜,抽緊了帽里串著的一圈尼龍繩,罩穩了整張臉。雨衣帽子后頭支出去一只尖尖的小圓錐,撣眼一看,像紀念碑谷里那個小小的艾達公主。他把寬大的雨衣下擺掀出一個敞口沖著李鳶,“來鉆進來坐吧,我騎車可穩了你放一百個心?!?/br>李鳶看著一愣——鉆雨衣啊?可得了吧。他上了小學就再沒鉆過爹媽的雨衣,更別說旁的不熟的人了,什么羞恥的姿勢啊。李鳶摸了摸鼻梁,勾了下嘴巴擺擺手,假正經著推辭道:“別了別了,沒事,我在后頭打傘?!?/br>“歇了吧,你在我后頭打傘那么大阻力,非給你風箏似的掀出去不可?!?/br>李鳶收了三疊傘繼續摸鼻梁,扶著車座往上抬長腿一跨,“那算了我不打了,你就這么騎吧?!?/br>彭小滿不死心地左腳尖往積著水洼的地上一支,單薄的身子頂起兩人的重量,一點兒也不顫巍。“哎你這人怎么那么嫌棄我???”他歪頭笑,快速撥拉了下頗長的頭簾兒,頓了一下聽了兩響噼里啪啦,俯上龍頭滿面正經地冷肅問道:“你,知道虱子么?”“什么?”李鳶挑眉。“就是那種小小的,黑黑的小昆蟲,人總淋雨腦袋上有細菌又潮濕就會長,會寄生在人的頭皮上,靠吸食人頭皮上的血液為生,還會在頭發里產卵繁殖生并且越來越多越來越快,長了虱子的人呢就會頭皮巨癢而且是越癢越撓然后越撓越癢的那種,那如果撓破了虱子呢就會帶來病原體,一旦病原體進入到血管里就——”“哎你打??!”李鳶一揮手,嘴角抽搐忍無可忍地出聲打斷科普,“我鉆我鉆,嘴疼少說話,打住行么?”我草這人切開是黑的吧?他媽的說的我腿肚子都打軟了。李鳶一手猛掀開雨衣,一手把綴滿雨珠子的三疊傘往襠里一卡,毫不猶豫地探身進去。藏藍的雨布窸窸窣窣兜頭蒙下,好似驟然天黑。李鳶握住椅座貼近上去,沒留神挨上了對方的背。彭小滿衣服漿洗的極干凈,背上幾根豎褶像分涇出的細長支流,帶有淺淡的肥皂清香。衣上被雨水沾濕了幾團帶毛邊兒的水印子,暈成淡色的一串葡萄。沒忍住謔笑。彭小滿小腿施力穩穩地撐起車身,抬背弓腰,輕快地順著慣性踩下踏板,“扶穩了?。孔咧?!”鷺洲一高里的學生走了個干凈。車子騎出正大門,隔步碾上一列濕滑又平整的青石長橋,橋下則是汨汨流淌著的,墨青色的狹長烏南江,流向遠目可及的天際。是南宋的時候,青弋還叫青州。彼時一位林姓的青州知軍上表朝堂,著手于烏南江江心的鷺洲洲頭,精心建了一座面積寬綽,樓閣錯落有致的書院。院內立有清風院,白術堂,文星臺等匠心獨運的木構小筑,斜雨微風,于對岸隔烏南江遙望,美不勝收的一景。鷺洲書院此后橫跨青弋百年,雷劈火燒,風雨打磨;此間歷任青州知府多次主持重修,擴建宅舍,反反復復不斷修葺;后以此地“五里三狀元,九子十知州”揚名,育了青史里的諸多婦孺皆識的文豪墨客。豐厚的悠長書院史被拓印上了一樽石碑,寶貝似的存于白術堂內,舊址遺留至今,就是青弋城南現下的鷺洲第一高中,青弋市里為數不多的省級重點之一,常年與青弋八中龍爭虎斗,一奪一二。又因有這么個優雅綺麗的前身,故而鷺洲一高在外地人嘴里,總是帶著股舊制的古樸深致,又因坐落于江心,則更像一個掩進林中,尋不到蹤跡的高深隱處。校里環境秀美也的確不是信口胡吹,四季往復,青黃往復,門口幾位保安哪天都得攔一幫長槍短炮預備著偷摸溜進來拍婚紗照的。可其實本校的學生心里比誰都門清,這個所謂的底蘊極豐厚的省重點,該什么樣兒什么樣兒——一樣的學人教版教材,一樣的個個說白話,一樣的揪著年年不提的升學率揪得心急火燎,抓耳撓腮。沾了點文人的雅光,一樣是重理輕文。李鳶青弋生,青弋長,順順利利一路升了高中,因腦袋瓜子分外好使,中途瀟灑跳了一級初三,甩了同齡人小小一步??扇嗡麄€十七八的高中生再怎么高高蹦跶,也是圈里,也是原地,青弋這一幕朗凈的天,他暫且跳不出去。李鳶在雨衣里摸了摸自己后頸新理的一叢細碎發茬,刺手,盯著自己在后座半蜷著的一雙無處安放的長腿,怎么挪怎么覺得變扭不自在。雨珠四散噼里啪啦濺上鞋面,他正琢磨著要不干脆翹上來得了時,彭小滿他老人家左手掀高雨衣,右手捻著只白色耳機摸摸索索神叨叨地探到了李鳶胸前。“哎,聽不聽?”車身一時輕微地左右搖擺晃蕩,車輪在柏油路上碾出個S型的水漬。李鳶忙伸手揪住椅座上的鐵杠子維穩,“大馬路上放把你六啊,后頭還坐著一個呢哎?!闭f罷接過了耳機輕輕往懷扯了一扯細線,湊近塞進了自己的右耳里。“你信我的技術,杠杠的?!边呎f,邊故意展開兩手放給他看。“來勁了你還?!倍鷻C里的旋律盈盈入耳,音量特別剛好。李鳶摸了摸耳垂,不信,“你這東西又不考駕照,也沒個憑據”“校門口,你下次早讀就走廊上站著看,你看我哪天壓著鈴進校門,那生死時速一百八十邁,車轱轆都躥火星子了,看完你就信了?!?/br>李鳶聽完,手掌忍不住貼上他削薄的脊背,額頭靠上手背低低地笑。彭小滿速度挺慢,近似龜速。他隨手撥了下清脆的車鈴,拐進了兩側種滿高大香樟的明溪路支巷,頂冠在高處交集,恍然是一頂常綠的雨棚。一路的鋪面小而零散,多是幾平見方,私營的小吃小食攤位,偶然混進去兩家極其隱蔽的成人用品點。砂鍋粉絲混著牛雜湯底的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