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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我們?nèi)A人自己的地方?!?/br> 小男孩輕點(diǎn)頭。 “總長和夫人呢?”小男孩開始揀感興趣的問。 “在夫人去世后,總長遠(yuǎn)渡重洋去了比利時,成為了一名神父?!?/br> 同行,還帶去了數(shù)十箱的文件資料,都是巴黎和會談判的資料,他想公開這些,向世人證明代表團(tuán)談判的艱辛。后世人不會完全了解當(dāng)時困境,他是想留下一些文件證明代表團(tuán)在談判中獲得的許多權(quán)益,那些掩埋在歷史中的努力,需要被記住。 小男孩自幼就在祖父身旁長大,和他祖父一般早慧,聽到這里,自然就安靜了。 老夫人慢慢地笑著:“此后不久二戰(zhàn)爆發(fā),德軍占領(lǐng)比利時后,發(fā)現(xiàn)一位神父在各地演說,反對法西斯,痛斥日軍侵華……那位演說的神父——” “就是他。”小男孩猜。 老夫人頷首。 小男孩故作老成:“他恨日本人。” “是啊,”老夫人說,“他至死都逃不開“二十一條”的枷鎖。在日軍投降后,他來過一封信,仍在后悔簽下的條約?!?/br> 遙遠(yuǎn)的地方,有人長嘆:“命運(yùn)弄人,當(dāng)年袁世凱手下的外交公使都不能勝任,才把已經(jīng)辭職的陸公請回去的?!?/br> 這間書房的對面是沈宅最大的書房,也是傅老先生辦公的地方。 深褐色的手杖先出現(xiàn)在她的視線里。 隨后是說話的人,是沈宅的主人,老夫人的先生。 一位八十余歲的老人緩步慢行,含笑入內(nèi)。因?yàn)椴艅傄娺^客,他衣著很是考究,灰白色的襯衫和深色西褲,只有腳下受不住板正的皮鞋了,趿拉著一雙軟皮拖鞋。 老人在離夫人最近的沙發(fā)里坐下,把手杖擱到一旁。 小男孩聽得不盡興,祖父和祖母的一生像是本翻閱不完的書。可祖母似乎是不想多談……他嘗試著追問:“再后來呢?” “再后來?”老夫人笑著說,“北京改名北平,后來又改了回來。” “還是北京好聽?!崩舷壬u價,哪怕已是如此高齡,那雙眼仍有著往日的神氣。 “我說的不是這個?!毙∧泻⒖棺h。 老夫人笑,開始收拾自己的筆記。 小男孩佯裝著可憐,望向老先生:“祖母只肯講十二年……” 傅老先生笑起來:“十二好啊,這里可是有講究的。佛家講求的就是十二因緣。” …… 小男孩知道自己求錯人了。 無論什么事情一到祖父這里,都能有他的道理,從未有人辯過他。 小男孩被奶媽帶走后。 傅老先生換了地方,在長沙發(fā)里坐著,招呼老夫人過去并肩而坐。 “談完了?”她問他。 平時都是傅侗文哄這個最小的孫子,可今日是有客人來,只好由她來照看。 去年十二月三日,澳門的華人難忍壓迫,示威□□,被葡萄牙軍隊(duì)打死八人,打傷了兩百多人。今時,葡萄牙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尚未建立邦交,兩國無法對話。 血案發(fā)生后,中國政府直接派出炮艇,在澳門周邊的水域巡邏,同時卸下炮衣,對準(zhǔn)澳門,以護(hù)華人。這一鬧澳門的葡萄牙政府示了弱,降半旗哀悼,對華人市民認(rèn)錯,同時不得不在澳門內(nèi)懸掛中國國旗。 因?yàn)檫@場□□,旅游業(yè)和經(jīng)濟(jì)受到了重創(chuàng)。所以最近找傅侗文的人很多。 原本都是要給兒子、女兒們處理的,但他知道這是澳門的大事,自己見了客。沈奚是不想要他再cao心這些的,無奈,他是傅侗文。 “當(dāng)年啊,就差一步,澳門就回去了?!?/br> 他說的是日本投降那年,原本是想逼得日本人退到澳門,借機(jī)收復(fù)……沒曾想,鬼子們投降的比想象的快。 他突然說:“遲早要還給中國的,和山東一樣。” 可惜,看不到了。1999年,遙不可及的一個年份。 他無論如何都看不到了。 “到那時,要讓老大送我回北京,帶一把澳門的土,”他輕拍她的腿,“讓三哥自私一回,你隨我一起回去?!?/br> “好。”她應(yīng)了。 北京城的雪,數(shù)十年未見了…… 他低聲問:“好好的,怎么和孩子提起了過去?” “是他在問我,為什么咱們家的人都姓沈,只有你一個姓傅。” 傅侗文一笑。 他忽然起身,夠到手杖,以左手撐住沙發(fā),起身,走到書桌旁。 沈奚的鋼筆還在,紙也是現(xiàn)成的。他抄了鋼筆在手里,拔下筆帽,手腕用力,在紙上寫就了四行字。寫完,他擱下鋼筆,又不急不緩地回到了她的身旁。 他把摺好的一張紙遞給她。 她在他一如往昔的目光里,緩慢地展開了那張白紙。 這是他即興書寫的一生,曾有的波瀾壯闊、生死磨難都淡化了,只余下這簡短的三十二個字: 一見成歡,地老天昏。 因緣際會,入舍沈門。 幾多生死,青山仍在。 山河無恙,百年永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