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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體發僵,她幾乎是費了全部的力氣才轉過臉來,舌頭也像是發麻,她說得極慢,可是一字一句,極是清晰:“慕容灃,假若你妄想金屋藏嬌,那我現在就可以清楚地告訴你,如果我不是你堂堂正正的妻子,這個孩子我絕不會生下來。”他額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老高,他的眼睛也像要噬人一樣:“你若是敢動我的孩子,我就叫你后悔一輩子。” 她的眼里恍惚閃過迷離的笑意,她的聲音輕輕的,低微的,像是夢囈一樣:“一輩子……”窗外有輕微的風聲,零星的雪花撲在玻璃上,瞬間融成小小的水珠。仿佛那日在山間,大片的落葉從頭頂跌落下來,亂紅如雨,無數的紅葉紛紛揚揚地跌落下來,像是無數絞碎的紅色綾羅。“宮葉滿階紅不掃”,當時她念頭只是一閃,忘了這句詩的出處。她緊緊地摟著他的頸子。他一步步上著臺階,每上一步就微微一晃,可是他寬廣的肩背像是可以背負她直到永遠,他說:“我背著你一輩子。” ------------ 如果沒有你(5) ------------ 她想起那整首的長歌來,“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她忘了,最后一句原來是“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她竟然忘了,忘了最后是這樣一句。 臉上的淚還是冷的,她的心也是冷的,死灰一樣的冷。“西宮南苑多秋草,宮葉滿階紅不掃。”那樣信誓旦旦的誓言,哪里抵得過事過境遷的滿目瘡痍?她的一顆心已經徹底地冷了,死了,“宛轉娥眉馬前死”,她亦是死了,對他的一顆心,死了。 她鄙夷地看著他:“你所謂的一輩子有多久,慕容六少?” 外面的雪變成了霰子,劈劈啪啪打在玻璃上,急而亂地迸開去,更多的雪霰子敲在窗上。她撲過去打開插銷,森冷透骨的寒風呼一聲撲在身上,直割得人臉上火辣辣地作痛。風挾著無數的雪粒子打在她身上,密急得令人窒息,四周都是迸開的雪,下面是深不可測的黑暗,無限誘惑著她。她未來得及向那無盡的黑暗投去,他已經撲上來抓住了她,將她從窗前拖開。她狂亂地咬在他手上,更重的血腥氣涌入口中,他全身繃得緊緊的,可是無論如何就是不放手。溫熱的血順著齒間滲入,她再也無法忍受,別過臉去劇烈地嘔吐著。 她本來就沒吃什么東西,搜腸刮肚地嘔吐,幾乎連膽汁都要吐出來了。他的手垂著,血一滴滴落在地毯上,濺開一朵朵紅色的小花。 她幾乎將全身最后的力氣都吐光了,喘息而無力地半伏半撐著身體,他用力將她的臉扳起,她的眼里只有絕望的恨意,他呼吸微微急促:“尹靜琬,你要是敢再做這樣的事,我就叫你的全家人給你陪葬!” 她撐著身子的手在發抖,她的身體也在瑟瑟發抖,她緊緊咬著唇,幾乎就要將自己的嘴唇咬破了。他大聲地叫人,沈家平一早避得遠遠的,過了好一陣子才聽見,趕忙過來。慕容灃向窗子一指:“叫人將窗子全部釘死。”目光冷冷地掃過她:“給我看好她,她若少一根頭發,我就惟你是問。” 沈家平見到這種情形,已經明白了幾分,連聲應“是”。慕容灃又轉過臉來,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掉頭摔門而去,沈家平為難而遲疑地叫了聲:“夫人。”靜琬伏在那里,她的嘴角還有他的血,她伸出手來拭去,又一陣惡心翻上來,摸索著扶著床柱子,軟弱得幾乎站不起來。沈家平見狀,覺得十分不便,便叫蘭琴來將她扶起。她臉上還洇著不健康的潮紅,可心里那種不聞不問的狂熱已經隱退,她漸漸清醒過來。她做了傻事,她竟然將自己弄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蘭琴打來水給她洗臉,她任由蘭琴用guntang的毛巾按在她額上。毛巾的熱給她一點溫暖,她用發抖的手接過毛巾去,慢慢地拭凈臉上的淚痕。蘭琴拿了粉盒與法國香膏來,說:“還是撲一點粉吧,您的臉色這樣不好。”她無意識地看著鏡子里自己的臉,眼睛已經深深地陷了下去,像是孤零零的鬼魂一樣,更像是失了靈魂的空殼。她將那毛巾又重重地按在臉上,連最后一點熱氣都沒有了,微涼的,濕重的。不,她絕不會就這樣。 侍衛們已經拿了錘釘之類的東西進來,砰砰地釘著窗子。外面夜色深重,只聽見北風如吼,雪嘶嘶地下著。 二十五 因為屋子里太暖,窗子玻璃上霜花融了水,一道道無聲地淌下去。靜琬睡在那里,身子都是僵的,她知道天是亮了,窗簾沒有拉上,玻璃上都是水汽,朦朦朧朧看不清楚外面。 她模糊記得進來的路,房子前面都是花園,第二天才知道房子后面也是花園,西洋式修剪齊整的草坪,碎石小徑兩旁皆是整齊的行道樹,雪在夜里就停了,天陰陰沉沉,風聲濕而重。蘭琴看她凝望窗外,連忙將窗簾放下來,說:“小姐當心受涼,這窗縫里有風進來。”又賠笑說:“這樣枯坐著怪悶的,我開話匣子給小姐聽好不好?”靜琬并不理睬,她自從被軟禁于此后,總是懶怠說話,蘭琴見她形容懶懶的,也是司空見慣,于是走過去開了無線電。 本來外國的音樂臺,就是很熱鬧的一種氣氛,可是因為這屋子里太安靜,無線電里又正在播放歌劇,只叫人覺得嘈雜不堪。靜琬一句也沒聽進去,沙發上放著沈家平特意找來給她解悶的幾本英文雜志,她隨手翻開一本。封底是洋酒的廣告,一個潔白羽翼的安琪爾正浮在酒瓶上方,黯藍的底色上,清晰地顯出稚氣無邪的臉龐。靜琬看了這幅廣告,不知為何心中一慟,眼淚又要涌出來。蘭琴怕她生氣,也不敢說話,恰好這個時候號房通報進來說:“四太太來瞧小姐了。” 蘭琴聽了,真如遇上救星。四太太倒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丫頭在后面捧著些東西,一進來就笑道:“外面可真是冷,你這里倒暖和。”一邊說,一邊脫下藏獺皮大衣,蘭琴忙上前幫忙接過大衣去。四太太里面不過穿了件煙藍色織錦緞旗袍,越發顯得那腰身不盈一握。她笑盈盈地說:“昨天才聽說你回來了,所以我趕緊過來瞧瞧,若是少了什么,我叫人從家里拿來。”見靜琬坐在那里,只是沉靜不語,于是撫著她的頭發說:“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受了委屈,六少在氣頭上,所以行事不甚周全。你也得體諒他,他在外頭有他的難處。”靜琬將臉一扭,并不理睬她,四太太笑道:“瞧你,又耍小孩子脾氣了不是?”叫過蘭琴來,問起靜琬的飲食起居,又絮絮地說了許多話,才告辭而去。 四太太因為靜琬這樣冷淡的態度,無從勸起,所以又過了幾天,就和慕容三小姐一道來。這幾日來,靜琬情緒像是漸漸穩定了一些。而且當時在陶府里頗住了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