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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起來了,透過擋風玻璃照在他臉上,秋天里的日頭,淡薄得若有若無,經(jīng)過玻璃那么一濾,更只余了一抹暖意。他睡著時總有點稚氣,嘴角彎彎地上揚,像小孩子夢見了糖。她有點不忍心,輕輕叫了他一聲:“沛林。”見他不應(yīng)又叫了一聲,他才“嗯”了一聲,含糊地咕噥道:“叫他們先等一等。” 她心中隱約好笑,伸手推他:“醒醒,這不是在家里呢。”他這才欠身坐起來,先伸了伸懶腰,才回過頭來對她笑道:“誰說這不是在家里,我們這不就要回家去了?”話雖然這樣說,他們?nèi)ニN薇木吃了早餐,又將蛋糕打包了兩份,因為時間緊急,來不及回大帥府去,只給汽車加了油,就趕回清平去。 慕容灃對她說笑:“咱們這也算是過家門而不入吧。”她自從與他結(jié)發(fā)之后,并未曾過門成禮,聽到他這樣說,心中微微一動,說不清是喜悅還是感嘆。他說:“等仗打完了,我們就可以回家了。”她心中只有一種悵然,說:“這么遠趕回來只為吃榛子漿蛋糕,真是傻氣。”他騰出一只手來握她的手:“和你在一塊兒,我就喜歡做這樣的傻事。” 這句話這樣耳熟,她臉上恍惚地笑著,想不起來曾在哪里聽過,含笑抽出手來:“專心開車吧,將車開得這樣快,還只用一只手去扶。”早晨路上車輛稀疏,惟有軍需的車隊轟隆隆不時駛過。遠處沃野千里,晨靄漠漠,秋天的早晨有薄霧,車窗外偶然閃過村莊農(nóng)家,房前屋后的棗樹已經(jīng)在星星點點地泛起紅光。大堆的麥草堆在地頭,高粱秸稈堆得小山似的。偶然有村里的孩子牽了牛,怔怔地站在田間看路上的汽車。 這一路風光看下來,雖然都是很尋常的景色,但因為兩個人都知道是難得的偷閑,所以心里有一種犯法的快樂。她說:“清平行轅那邊準已經(jīng)亂了套。”他笑著說:“管它呢,反正已經(jīng)盡力趕回去了,大不了聽他們啰嗦幾句。” 結(jié)果他們剛出了季安城不久,老遠就看見前面設(shè)了路卡,大隊的衛(wèi)兵持槍直立,正在盤查過往的車輛,那衛(wèi)兵的制服是藏青色的呢料,遠遠就認出是衛(wèi)戍近侍。慕容灃笑道:“好大的陣仗,不知是不是在收買路錢。”靜琬斜睨了他一眼:“虧你還笑得出來,準是找我們的。”慕容灃哈哈大笑,將車子減慢了速度停下來。 ------------ 慕容灃心中還惦記著靜琬(5) ------------ 果然是沈家平親自率人在這里等候,因為他們一路追尋過來,知道是往承州方向去了,但沒想到他們竟然走得這樣遠,所以只在這里設(shè)卡。慕容灃見朱舉綸也來了,不由對靜琬說:“真糟糕,朱老夫子也來了,準得受他一番教訓。”原來那朱舉綸雖是掛著秘書的職名,其實慕容灃自幼跟著他學習軍事謀略,雖未正式授業(yè),亦有半師之分。一直以來他為幕僚之首,說話極有分量,慕容灃對他也頗為敬畏,所以慕容灃嘴上稱呼他為老夫子,其實心里已經(jīng)老大過意不去,沈家平早已打開了車門,慕容灃下車來,笑著對朱舉綸說:“朱先生也來了。”心里想他定然會有長篇大論要講,自己此番行事確實沖動,只好硬著頭皮聽著罷了。誰知朱舉綸神色凝重,只趨前一步道:“六少,出事了。” 慕容灃心里一沉,因為前線大局已定,幾乎已經(jīng)是十拿九穩(wěn),不會有多大的變局,所以他才一時放心地陪靜琬去了承州。不想一夜未歸,朱舉綸這樣劈面一句,他不由脫口就問:“出了什么事?穎軍克復(fù)了阜順?還是護國軍失了德勝關(guān)?”他雖然這樣問,但知道戰(zhàn)局已定,這兩樁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除了這兩樁之外,旁的事又都不能關(guān)乎到大局。 果然朱舉綸搖一搖頭,神色間大有隱憂:“不是穎軍——請六少上車,我再向六少報告。”靜琬也已經(jīng)下車來,見慕容灃眉頭微皺,不由十分擔心。他回頭也望見了她,對她說:“你坐后面的車子,我和朱先生有事。” 她點了點頭,司機早就開了車過來,她望著慕容灃與朱舉綸上了車,自己也就上了后面的汽車。衛(wèi)兵們的車子前呼后擁,簇擁著他們回去。 他們在中午時分就趕回到清平鎮(zhèn),靜琬路上勞頓,只覺得累極了,洗過澡只說晾頭發(fā),誰知坐在沙發(fā)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醒來時天色已晚,屋子里漆黑一片,她摸索著開了燈,看了看鐘,原來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鐘了。她走出去問了孫敬儀,才知道慕容灃回來后一直在開會,孫敬儀道:“夫人還沒有吃晚飯,我叫廚房做點清淡的菜吧。” 她本來身體一直很好,這兩天卻總是聽見吃飯就覺得沒胃口,只得打起精神說:“就叫廚房下點面條吧。”孫敬儀答應(yīng)著去了,過不一會兒,就送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一海碗黑沉沉的湯汁,另外還有四碟醬菜。她坐下來才看出那湯汁是鹵汁,北方所謂的打鹵面,就是將面條下好了,另外預(yù)備鹵汁澆上去。那鹵汁里面除了雞脯絲、里脊rou絲、鱔絲、云腿,還有蟄皮海參之類,那海味的腥氣撲鼻,她只覺得胸口堵住一樣,一口氣透不過來,只是要反胃,連忙將勺子撂下,將那鹵汁海碗推得遠遠的,起身走過去開了窗子,夜風清涼地吹進來,才覺得好受了些。 這么一折騰,最后只就著醬菜吃下半碗面條去,草草收拾了上床睡覺去。她惦記著慕容灃,所以睡得并不踏實,總是迷迷糊糊剛睡著就又驚醒,最后到天亮時分,才沉沉地睡去了。 慕容灃到第二天下午才回來,因為前一夜沒有睡,這一夜又熬了通宵,眼睛里凈是血絲。那樣子像是疲倦到了極點,回來后飯也沒有吃,往床上一倒就睡著了,靜琬聽著他微微的鼾聲,只是心疼,彎腰替他脫了鞋,又替他蓋好了被子,自己在窗下替他熨著襯衣。 她幾件襯衣還未熨完,孫敬儀就在外面輕輕叫道:“夫人。”她連忙走出去,原來是何敘安來了,他日常對她總是很禮貌,行了禮才說:“麻煩夫人去叫醒六少。”自然是有緊急的軍事,她略一遲疑,他已經(jīng)主動向她解釋:“我們一個友邦大選中出了意外,現(xiàn)在上臺執(zhí)政的一方對我們相當不利。只怕今后北線的戰(zhàn)局,會十分艱難。如果從南線撤軍,那么實在是功虧一簣,現(xiàn)在他們的通電已經(jīng)到了……” 她心下奇怪,正欲發(fā)問,內(nèi)間慕容灃已經(jīng)醒了,問:“外頭是誰?”她答:“是何先生來了。”他本來就是合衣睡的,趿了拖鞋就走出來,他們說話,她一般并不打擾,所以退回里面去。不曉得為什么,她只是心神不寧,想著何敘安的話,怔怔地出了好一會的神,突然聞到一陣焦煳味,才想起來自己還熨著衣服。手忙腳亂地收拾,那熨斗燒得燙熱,她本來就不慣做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