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43
麻麻的端正小楷,寫在那粉色的婚書上,她向來覺得這樣的粉色很俗艷,但今天這粉色柔和得如同霞光一樣,朦朧里透出一種溫暖光亮,她心里也說不出是一種什么感受,歡喜到了極處,反倒有一種悲愴,總覺得這一刻恍惚得不像真實。她緊緊攥著那證書的一角,他微笑道:“你可要考慮好,一簽字,你可就姓慕容了。” 她抬起臉來看他,他的眼里惟有一種溫柔如水,凝望著她,千山萬水一路走來,兩個人都是千辛萬苦,他等了她這樣久,她也茫茫然尋了這么久,如今才知道原來是他,這一生原來是他。 她將臉埋到他懷中去,他緊緊地箍著她,就像重逢的那一刻,可是這一刻更甜蜜,更篤定。這么久,這么遠,從初次相遇到如今,隔了這么久,中間那樣多的人,那樣多的事,他到底是等到了她。 他的聲音像是夢囈一樣:“靜琬,你還記不記得……”她“嗯”了一聲,他沒有說下去,她也并不追問,其實與她的一切都像是在夢境,哪怕是現在明明相擁,可是因為等了太久,總覺得甜美得如同夢境一樣。但這夢境如此甜蜜沉酣,他哪里舍得去多想。一顆心安逸踏實,因為明明知道她是他的,明明知道這一生一世,她都會是他的。她的笑顏那樣甜美,黝黑純凈的瞳仁里,惟有他臉龐的倒影。她的唇上有甜美的氣息,他吻在她的嘴角:“等仗打完了,我要給你最盛大的婚禮,我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們兩個有多幸福。” 何敘安本來性格極沉著,今天不知為何,只是坐立不安,負著手在屋子里徘徊,走了好幾趟來回,又看看墻上掛著的鐘。這間大的辦公室是慕容灃日常處理軍務的地方,墻上掛了好幾幅軍事地圖,桌子上堆著小山一樣的軍報、電報、往來文書,另外還擱著好幾部電話。那種雜亂無章的擺設,更叫人看了心中添堵。 他坐了一會兒,起身又踱了幾步,聽著墻上的掛鐘嘀嗒嘀嗒的聲音,心里越發煩躁。想了一想,終于走出去,順著走廊一直往后。后面小小一所跨院,天色已晚,那院子里小小一個花園,園中花木葳蕤。沈家平正坐在那里哼著小曲兒剝花生米吃,見著他打了個招呼,何敘安往后望去,后面又是一重院落,門口的崗哨站在那里,隱約可以看見里面巡邏的侍衛走動。他問沈家平:“這么早六少就休息了?” 沈家平說:“才剛吃了晚飯,說是過一會兒要陪尹小姐上街買東西。看來這年內,真的會辦喜事了。”何敘安聽了這句話,不禁深有感觸,長長嘆了口氣,用手將那花生的殼子,一只只按著,咔嚓咔嚓,按得癟平。最后拍了拍手,拂去碎屑,說:“沒想到這位尹小姐可以修成正果。”沈家平笑道:“六少的年紀,早該結婚了,幾位老姨太太總是念叨,只是他不耐煩聽。上次去乾平見程家的人,那樣危險的境地,卻非得要見一見尹小姐,你不就說六少是認真鬧戀愛嗎?” ------------ 慕容灃心中還惦記著靜琬(3) ------------ 何敘安笑道:“戀愛歸戀愛,結婚歸結婚,這是兩碼事。”沈家平哈哈一笑,說:“按照法律,他們已經算是結婚了啊。”何敘安隨口道:“現在是民主社會,法律嘛當然是要講的。”他本來心情十分不好,可是現在像是突然有了點精神:“尹小姐來了也好,六少起居本來就乏人照料,女人家心細,比成班的侍衛都要強。大帥當日不總是夸四太太是‘隨軍夫人’嗎?再說六少平日總是惦記她,現下終于在一起,六少也省心不少。” 沈家平因為慕容灃脾氣不好,而近來軍務繁忙,自然性子更是急躁,所以侍衛們老是挨罵,自從靜琬來了之后,沈家平還真覺得松了口氣一樣。何況靜琬雖然是女流之輩,但在軍中絲毫沒有驕矜之氣,常常穿男裝伴隨慕容灃左右。承軍南北兩線同時作戰,自是十分艱苦,而她隨著慕容灃輾轉各行轅,千里奔波,矢林箭雨中不離不棄,所以慕容灃身邊的不少將領先是側目,而后狐疑,到了后來,一提到“夫人”,總忍不住贊一聲,欽佩不已。連外國的記者,也在西文報紙上刊登慕容灃與她的合影,稱贊“慕容夫人亦英雄”。 所以這天跟隨靜琬的侍衛孫敬儀來告訴沈家平:“夫人不知道為了什么事,在那里掉眼淚呢。”沈家平說:“胡扯,夫人怎么會哭!”話一出口,又覺得她雖沉毅堅強,但終歸是個女人,自己這句話也太武斷了,于是問:“是為什么在哭?” 孫敬儀道:“前天攻克了阜順,繳獲了許多東西,都堆在倉庫里。夫人這幾天正說悶得慌,我就去倉庫里隨便拿了兩本書和幾份報紙給她看,不曉得為什么,剛才我見到她一個人坐在那里默默掉眼淚。” 沈家平素知靜琬的性子十分堅韌,有次從馬背上摔下來,也沒見她紅過眼圈,所以聽孫敬儀這么一說,心里還真有幾分惴惴不安。想了想說:“六少還在開會,我去看看夫人有什么吩咐。” 大軍南下,此時行轅設在距阜順不過三四里的一個小鎮清平,因為駐防地方不夠,所以征用當地縉紳的民宅設立行轅。清平鎮雖然不大,但自古便是驛路要道,所以雖是民宅,但九進天井,數重庭院,極是寬敞精致。靜琬所住上房之前的庭院中,擺了數百盆菊花,簇擁得花海一樣。沈家平遠遠瞧見靜琬立在窗前,默默凝望那錦繡樣的花海。他們都素來敬畏靜琬,于是一進屋子,在十來步開外就行禮:“夫人。” 靜琬平日甚少用脂粉,奔波間甚至多穿男裝,此時因為在行轅里,不過一襲尋常的墨綠絲絨旗袍,臉上卻薄薄撲了些粉,雖然如此,猶能看出眼角微紅。他在心里思忖,靜琬見他的神色,勉強笑道:“我今天有些不舒服,你不要告訴六少。” 沈家平瞧她的樣子,像是十分傷心,但他只是侍衛隊長,許多事情都不好過分追問,只得道:“夫人如果有什么事,可以交給家平去辦。”靜琬“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問他:“依你看,什么時候可以攻克乾平?”沈家平聽她這么一問,大出意外,因為她雖在軍中,幾乎從來不過問軍事,平日多忙的是些慰問傷兵、撫恤眷屬之類瑣事。他躊躇著答:“前線的事情很難說,總不過這幾天吧。” 靜琬又“嗯”了一聲,沈家平眼尖,瞧見一旁梨花大案上擱著一張報紙,拿起來一看,只見是數日前的一張穎州日報,版面上極醒目的粗黑告示:“尹楚樊與尹靜琬斷絕父女關系之聲明”,他一目十行,只見語氣極為激烈,稱:“不肖女離家去國,是為不忠;悔婚出走,是為不義;未告之父母,是為不孝。”又稱:“不忠不義不孝之人,不見容尹氏宗族,是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