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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不顧了,他什么都不顧了,惟有她是真切的,是他渴望已久的。他差一點失去,可是奇跡樣奪了回來。他的呼吸急促地拂過她耳畔,有一種奇異的酥癢,她的身體抵在他的懷中,四處都是他的氣息,都是他的掠奪。 菊花的香靜靜的,滿室皆是清逸的香氣,他想到菊花酒,那樣醇的酒里,浸上干的黃山貢菊,一朵朵綻開來,明媚鮮活地綻開來,就像她一樣,盛開在自己懷中。 二十 前線最后的戰報到下午時分才呈達。承軍佯敗之后,穎軍果然中計入伏。此時經過晝夜的激戰,承軍重新奪回余家口,并且攻下紫平、奉明,而西線則攻克彰德,奪得對承穎鐵路的控制權。穎軍既失奉明關,只得后撤數十里,退守晉華。此時戰局急轉直下,承軍乘勝追擊,越過老明山進逼晉華,而晉華后的防線即是軍事重鎮阜順,阜順乃乾平門戶,所以這一仗已經動搖到穎軍的根本。立時中外震動,連外國的艦艇都從北灣港南下,遠遠游弋觀察戰局。 慕容灃拿到大捷的戰報,倒也并沒有喜出望外,因為這一次布置周詳,歷時良久,而且東西夾擊,與護國軍合圍聚殲,實在沒有敗的道理。秘書們忙著各種受降、安置俘虜、繳獲軍械輜重事宜的安排。雖然依舊忙碌,只是這種忙碌里頭,已經有了一種胸有成竹的從容。 慕容灃開完會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因為西線的戰報又陸續到來,所以先在那里看著。何敘安雖然只是他的私人秘書,但參與軍政,亦是一位重要的幕僚。此時聽聞一件要事,所以趕過來見他,他有滿腹的話要說,見慕容灃低頭注視桌子上鋪的一大張軍事地圖,于是先只叫了聲:“六少。” 慕容灃“嗯”了一聲,并沒有抬起頭來,何敘安知道他的脾氣,不敢開門見山,遠遠先兜了個圈子:“如果戰事順利,最遲下個月,我軍便可以輕取穎州,彼時這江北十六省,皆入六少囊中。”慕容灃抬起頭來望了他一眼,說:“想說什么就說吧。” 何敘安道:“六少難道真的打算與昌鄴政府劃江而治,只安于這半壁天下?” 慕容灃道:“永江天險難逾,再說這一場大仗打下來,我們的元氣也得好一陣子才能緩過來。昌鄴政府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與我討價還價。”頓了頓又道:“當日在乾平,程信之代表程家和我談判時,我就答應過他,會遵守立憲,承認昌鄴政府,接受昌鄴政府的授銜。這表面的文章,唱戲還得唱足。” ------------ 慕容灃心中還惦記著靜琬(2) ------------ 何敘安沉吟道:“如果程家肯支持六少,那么昌鄴內閣其實形同虛設。”慕容灃笑道:“壅南程氏乃豪商巨賈,程充之又是再滑頭不過,最會算計利益得失,豈肯棄昌鄴而就我?” 何敘安心中有著計劃,但素知慕容灃年輕氣盛,又最愛面子,向來吃軟不吃硬,所以又將話先扯開去,兩個人講了一會兒局勢,轉又商議戰時物資的供給。他正漸漸地設法往那話題上引,忽然沈家平敲門進來,對慕容灃附耳低語了一句什么。慕容灃就問:“怎么回事?”沈家平顯出十分為難的神色來,慕容灃明知他亦是無可奈何,起身從那文件柜里取了一卷文書拿在手中,道:“那我去瞧瞧。” 何敘安見機不對,忙道:“六少,我還有話說。”慕容灃已匆匆走到門口,遠遠回頭說:“等我回來再說。”何敘安追上幾步,道:“六少,請留步,敘安有幾句要緊話說與六少聽。”慕容灃揮一揮手,示意他回頭再說,人已經由侍衛們簇擁著去得遠了。何敘安只得立在了當地,扯住沈家平問:“是不是尹小姐那里有事?”沈家平笑道:“可不是。”何敘安心中本來就有一篇文章,現在見了這種情形,只是默默想著自己的心事。 慕容灃走進屋子里,只見外間的茶幾上放著一只紅漆食盒,里面幾樣飯菜都是紋絲未動,里間的房間門卻是虛掩著的。他推開門走進去,只見靜琬依舊和早晨一樣,蒙頭向里睡在那里,一動未動,似乎連姿勢都沒有改變一下。他放輕了腳步,一直走到床前去,伸手去摸她的額頭,她卻將臉一偏躲了過去,他笑著說:“我以為你睡著了呢。”她恍若未聞,依舊躺在那里,他便坐在床側,伸手輕輕將她一推:“好啦,就算是我的不是,你也生了整整一天的氣了,別的不說,飯總是應該吃的。” 她脊背繃得發緊,仍舊不理不睬。他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到底是不相信我,那么神明在上,我若負了你,就叫我挫骨揚灰,不得好死。”她待要不理他,可是實在忍不住,翻身坐起:“領兵打仗的人,怎么不知道半分忌諱。”口氣雖然依舊冷淡,慕容灃卻笑起來:“你若是真的一輩子不睬我,我還不如死了好。” 靜琬怒道:“你還說,你還說。” 他卻笑逐顏開:“原來你還是怕我死的。”靜琬被他這一激,惱上心頭,將臉一揚:“誰怕你死了,你就算死一萬次,也不干我的事。”他笑道:“我可舍不得死,我死了你怎么辦?”靜琬哼了一聲,說:“厚顏無恥。”他依舊笑道:“對著你嘛,我寧可無恥一點。” 他這么一老實承認,靜琬出于意外,怔了一怔,過了片刻才說:“呸,也不怕別人聽見。”他攬住她的腰,微笑道:“除了你之外,誰敢聽見?”靜琬極力地繃著臉,慕容灃道:“忍不住就笑出來嘛,為什么要憋得這樣辛苦?”靜琬斜睨了他一眼,說:“誰說我想笑?”雖然這樣說,到底那笑意已經從眼中漫出來了,只將他一推:“走開去,看見你就討人厭。” 慕容灃笑道:“我這樣忙還抽空來瞧你,你還嫌我討厭——我倒打算一輩子讓你討厭下去呢。”靜琬道:“你要再油腔滑調,我可真要惱了。”他笑道:“我可是說正經的。”他將那卷紙打開來給她瞧,原來竟是一式兩份的結婚證書。上面證婚人、主婚人的名字都已經簽好,用了私印,皆是永新城里幾位德高望重的父執輩將領,下面男方簽名處,他也已簽字用印,只有女方簽字的地方,還留著空白。 她的指尖冰涼,他的手心卻是guntang的,緊緊攥著她的手,他一句句念給她聽:“慕容灃、尹靜琬簽訂終身,結為夫婦,愿琴瑟在御,莫不靜好。”他念得極慢,一個字一個字,那聲音里漫著一種喜悅,她每一個字都聽得那樣清楚,又像是都沒有聽清楚,只是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一樣,惟有軟弱地依靠著他。而他緊緊用手臂環著她,似乎怕一松手,她就會消失似的。 他的出生年月日、籍貫姓名,她的出生年月日、籍貫姓名,證婚人的名字、介紹人的名字、主婚人的名字……密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