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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澆得人幾乎連眼也睜不開。四下里靜悄悄的,連小蟲也聽不見鳴叫,惟有嘩嘩的雨聲,四周只是墨一樣的黑,黑得如同凝固的墨汁一樣。靜琬心中雖然害怕,可是緊緊咬著嘴唇,并不吭一聲。嚴世昌手里的一盞馬燈,只能照見不過丈余遠,白白的一團光暈里,無數雨柱似乎直向著馬燈撞過來。他知道不宜再趕路,于是對靜琬說:“現在就算折回鎮上去也十分危險,我記得前面有座關帝廟,要不今晚先到那里避一避,明天一早再走路。” 靜琬只覺得濕衣沾在身上寒意侵骨,連說話的聲音都似在顫抖:“我聽嚴大哥的。”他們冒雨又走了里許,才見著小小一座破廟。廟中早就沒了和尚,因為往來路人經常歇腳,廟堂中倒還干凈,嚴世昌放下馬燈,找了塊不漏雨的干凈地方讓靜琬坐下,靜琬脫了油衣,只覺得夜風往身上撲來,更加的冷。嚴世昌見墻邊堆著些枯枝亂草,遲疑了一下,因為山中形勢不明,如果生火只怕會引得人來。但見那馬燈一點亮光照在靜琬臉上,她的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已經凍得烏紫,整個人都在微微發顫。他只擔心她再穿著濕衣會受寒生病,心中不由抱著一絲僥幸,覺得這樣的大雨夜里,就算山中有穎軍,亦不會冒雨夜巡。他于是抱了一堆枯枝過來,生起火來。 ------------ 沒有新娘的婚禮(10) ------------ 靜琬拿了塊窩窩頭,半晌咽不下去,她的衣服都是半濕,叫火烘著,慢慢騰出細白的水汽,因為暖和起來,人也漸漸地緩過勁來。剩兒也累極了,一邊烘著濕衣,一邊靠在墻上就打起盹來。外面風雨之勢漸小,嚴世昌說:“等到天亮,這雨大約也就停了。”靜琬微笑說:“但愿如此吧。”嚴世昌胡亂吃了幾個窩窩頭,正拾了些枯葉往火中添柴,忽然騰地就站起來,側耳細聽外面的動靜。 靜琬嚇了一跳,見他臉色凝重,不由自主也緊張起來。她努力地去聽,也只能聽到雨打在廟外樹木枝葉間,細密的簌簌有聲。嚴世昌突然轉過身來,捧了土就往火堆中擲去,靜琬這才回過神來,忙幫忙捧土蓋火。火焰熄滅,廟中頓時伸手不見五指,靜琬只聽到嚴世昌輕微的呼吸之聲,兩匹騾子原本系在廟堂中間的柱子上,此時突然有匹騾子打了個噴鼻,她心中害怕,卻聽嚴世昌低聲喚:“剩兒?”剩兒一驚就醒了,只聽嚴世昌低聲說:“你曉得下山的路嗎?”剩兒低聲說:“曉得。” 靜琬努力地睜大眼睛,屋頂瓦漏之處投下淡淡的一點夜空的青光,過了好久她才能依稀瞧見嚴世昌的身影,他靜靜站在那里,可是她聽不出外面有什么不對。他突然伸手過來,往她手中塞了一個硬物,低聲說:“來不及了,不知道對方有沒有前后包抄,六少曾經教過小姐槍法,這支槍小姐拿著防身。” 他手中另有一支短槍,黑暗里泛著幽藍的光,她害怕到了極點,只覺得手中的槍沉得叫人舉不起來。這時才仿佛聽見外面依稀傳來馬蹄聲,越來越近,那蹄聲雜沓,顯然不止一人一騎,隱約聽著馬嘶,似乎是大隊的人馬。他們三個人都緊張到了極點,屏息靜氣,聽那人馬越走越近,靜琬一顆心就要從口中跳出來一樣,外面有人道:“剛才遠遠還看著有火光,現在熄了。”跟著有人說:“進去看!” 靜琬的身子微微發抖,緊緊握著那把手槍,手心里已經攥出汗來,聽著密集的腳步聲急亂地擁過來,接著有人“砰”一聲踹開了廟門。 數盞馬燈一擁而入,那驟然的明亮令靜琬眼睛都睜不開來,只聽有人喝問:“是什么人?放下槍!”緊接著聽到嘩啦啦一片亂響,都是拉槍栓的聲音,她知道反抗徒勞無宜,慢慢地將手垂下去,腦中念頭如閃電一亮:完了!她怕到了極點,只想,如果受辱于亂兵,還不如就此去死。正是恨不如死時,忽聽身側嚴世昌的聲音響起,又驚又喜罵道:“祝老三,小兔崽子!原來是你們!嚇死老子了!” 慕容灃在睡意蒙眬里,依稀聽到仿佛是沈家平的聲音,壓得極低:“六少才睡了,通宵沒有睡,今天上午又去看布防,到現在才抽空打個盹。”另一個聲音好像是秘書汪子京,略顯遲疑:“那我過一會兒再來。”他一下子就徹底清醒了,天陰沉沉的,雖然是下午,仍舊仿佛天剛蒙蒙亮的樣子,天是一種陰翳的青灰色,隱隱約約的悶雷一樣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這種聲音他再熟悉不過,知道那并不是雷聲,而是前沿陣地上的炮火聲。他抓過枕畔的手表來看,是下午三點多鐘,原來自己這一睡,還不到一個鐘頭,那種疲倦之意并沒有盡去,反而有一種心浮氣躁的焦慮。 他問:“誰在外頭?” 果然是汪子京,聽見他問連忙走進來,他已經下床來,就拿那架子上搭著的冷毛巾擦一擦臉,問:“什么事?”汪子京含著一點笑意,說:“是好消息,第九師與護國軍的第七團、第十一團已經完成合圍,我們的騎兵團已經到了月還山,護國軍的先鋒營也抵達輕車港,穎軍高柏順的兩個師還蒙在鼓里呢。” 慕容灃擲開毛巾,問:“東線呢?” “第四師的炮兵還在牽制。”汪子京很從容地說,“幾乎要將歷城轟成一片焦土了,錢師長剛發來的密電,已經抵達指定的位置,單等著甕中捉鱉,出這些天來憋著的一口氣。” 慕容灃哼了一聲,說:“我軍棄守余家口不過十余日,那些外國報紙就指手劃腳地胡說八道。虧他們還敢引用孫子兵法,這次我送他們一出好戲,叫他們好生瞧著,什么叫孫子兵法。” 他既然起來了,就陸續處理一些軍務,他的臨時行轅設在南大營的駐地里,會議開完已經是好幾個鐘頭之后。慕容灃心情頗好,笑著對一幫幕僚說:“這些日子來諸公都受了累,今天我請大家吃飯。”軍中用餐例有定規,每人每日份額多少,所以他一說請客,幾位秘書都十分高興,簇擁著他從屋子里走出來。天色正漸漸暗下來,太陽是一種混沌未明的暈黃色,慢慢西沉,遠遠望見營房外有汽車駛進來,門口的崗哨在上槍行禮。 慕容灃本以為是江州統制賀浦義來了,待認出那部再熟悉不過的黑色林肯汽車正是自己的座車,心下奇怪,轉過臉問侍衛:“誰將我的車派出去了?沈家平呢?”那侍衛答:“沈隊長說有事出去了。”慕容灃正待發作,那汽車已經停下,車上下來一個人,正是沈家平,遠遠就笑著:“六少,尹小姐來了。” 慕容灃仿佛猶未聽清楚:“什么?”沈家平笑逐顏開,說:“尹小姐來了。”慕容灃猛然就怔在了那里,只見一個年輕女子下車來,雖然是一身尋常布衣,可是那身形裊裊婷婷,再熟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