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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己先覺得了,老大不好意思,他也忍俊不禁,說:“雖然翻窗子出去,再容易不過,可是總是當著小姐的面失禮。”她說:“事從權宜,這有何失禮。”他聽她答得爽快,心里想那幫統制都是些海量,若是喝得興起,人人爛醉如泥,自己倘若真被關在這里一夜,成何體統?舉手將窗子推開,見四下無人,雙手在窗臺上一按,便越過窗臺輕巧無聲地落地。 他回頭對靜琬說:“你在這里稍等,我去叫人來開門。”靜琬見他轉身欲走,心下大急。自己好容易見著他這一面,他這一走,再見可就難了,脫口說:“不,我要跟你一起。”見窗下書案前一只錦繡方凳,拿過來踏上去,只是旗袍下擺緊小,如何能像他一樣越窗而出?她不假思索,將旗袍下襟一撕,只聽“嚓”一聲,那旗袍的開岔處已被撕裂開來。他見她踏上窗臺,心下大驚,本能伸出手想去攙扶,她卻并不理會,順著窗臺往下一溜,利利落落便站穩了,回手拿手絹輕輕撣了撣后襟上的灰塵,神情便如適才只是弓身折花一樣閑適,抬起頭來向他嫣然一笑。 他極力自持,不往那撕裂的口子處看去,只是心中異樣,只怕管束不住自己的目光,只得咳嗽了一聲,說:“小姐請這邊走。”靜琬此時才輕聲說:“我姓尹,尹靜琬。”他“哦”了一聲,伸出手去說:“尹小姐幸會。”她的手很涼,他想起小時候自己拿了母親念佛用的羊脂玉小槌,就是這樣冷冷地握在掌心里,好像一個閃神就會滑在地上跌碎一樣,總是情不自禁地小心翼翼。他見她衣服已經撕壞了,這樣子總不能出去見人,心念一轉,就有了計較。 他在前頭走,靜琬落后他兩三步,不知道他帶著自己往哪里去。從那院子里出去,順著抄手游廊轉了好幾個彎,又經過許多重院子,后面卻是一座西式的小樓,那樓前有一盞雪亮的電燈,照著一株極大的垂楊樹,夜風吹過,柳葉千條拂在紅色的小欄桿上,如詩如畫。 靜琬卻沒心思看風景,慕容灃進了樓里,叫了一聲:“三姐。”原來這里是慕容三小姐的起居之處,他原以為這時三姐正在前頭招呼客人,誰知恰好慕容三小姐回屋子里來換過衣裳,聽見他的聲音,連忙從樓上下來,見是他們兩個,未曾說話先抿嘴一笑。慕容灃倒不防她竟真的在這里,原打算叫傭人取出套衣裳來,此時只得向她說:“三姐先叫人拿件衣裳給她換上吧。”那樓下廳里天花板上,懸著四盞極大的水晶吊燈,慕容三小姐聽了這話,不由往靜琬身上一瞧,頓時就望見那下襟撕的極長口子,再也忍不住那笑意,漫漫地從眼角溢出來,笑吟吟地說:“我有件新旗袍腰身做得小了,還沒拿去改,尹小姐比我瘦,定然能穿得。”叫傭人領了靜琬去換衣裳,靜琬本來走出了兩步,忽然又想起來,轉過頭來對慕容灃說:“麻煩你等我一等,我還有事情想和你談。” 慕容灃猶未答話,慕容三小姐已經“哧”地一笑,拍著靜琬的手臂說:“你放心去吧,我替你看著他,管叫他哪兒也不能去。”靜琬聽她這樣說,明知她是誤會深了,可是這誤會一時半會也不好分辯,只得先笑了笑,徑去換衣裳。 等她換了衣裳出來,卻只有慕容灃一個人坐在那里吸煙,四下靜悄悄的,連傭人都不知往哪里去了。他見著她出來,隨手將煙卷在煙缸里掐掉了,他雖是舊式家庭出身,可也是交際場上的時髦人物,頗守西式的禮節,站起來替她拖開椅子,她道了謝坐下,正躊躇怎么樣開口,他已經問:“尹小姐是乾平人吧?” 靜琬本來心中極亂,見慕容灃看著自己,雖然他是這樣一位大權在握的人物,因著年輕,并不給人咄咄逼人之感,相反她覺得他的眼神倒是十分溫和,于是從容道:“六少,實不相瞞,我是專程來有一事相求。”慕容灃“哦”了一聲,說:“我本來就欠著尹小姐救命之恩,有什么話請但說無妨。”靜琬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細細講了,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瞧著他,他眉頭微微一蹙,旋即說:“尹小姐,你曾經助我于危難中,這樣的大恩沒齒難忘。可是這件事情,恕我實在不能答應你。” 她本來還抱著萬一的希望,聽他這樣回絕得一干二凈,眼里不由露出傷心欲絕的神色來。他深感歉意,說:“尹小姐,真是十分對不住,我實在是無能為力。”她“嗯”了一聲,說:“既然連你也無能為力,那么就真的是無力回天了。” 他雖與她只是寥寥幾個照面,但已經覺得面前這女子靈動爽朗,非同等閑,竟是決斷間不讓須眉的人物。現在看著她絕望一般,才覺得有一種小女兒的柔弱之態,叫人情不自禁生了憐意,想了一想,說道:“這樣吧,你在這里住兩天,我安排人陪你四處走動走動,若有旁的事情我能幫上忙的,請盡管開口。”她搖了搖頭,說:“除了這件事情,我沒有任何事情再想請你幫忙了。” 一時間屋子里只是靜默,過了許久,他才問:“這位許先生,定然是尹小姐的至親之人吧。”靜琬說:“他是我的未婚夫。”他又重新沉默,過了片刻說:“我十分抱歉,希望尹小姐能夠體諒我的難處。”靜琬輕輕點了點頭,說:“我明白,你要節制九省十一師,實屬不易。況且兩派人里,守舊的那一派謀定而動,你此時一步也錯不得。”他見她見事極其清楚,不由更是暗暗詫異,口中卻說:“尹小姐何出此言?”她微微一笑,眼中卻殊無笑意:“我只是想當然,你才二十五歲,子襲父職,底下那些部將,必有功高蓋主的,窩了火不服氣的,挑唆了來看笑話的,若不是你剛剛打勝了那一仗,只怕不服氣的人更多。古往今來,世上事大抵如此罷了。” 六 慕容灃聽了這樣一番話,心里倒像是若有所動,過了片刻,忽然微笑:“尹小姐遠道而來,總要讓我略盡地主之誼,明天我想請尹小姐到舍下吃頓便飯,不知道尹小姐是否肯賞光?” 靜琬推辭了兩句,也就答應了下來。慕容灃又問:“不知道尹小姐下榻何處,明天我好派人去接。”靜琬就將旅館的名字告訴了他,他眉頭微微一蹙,旋即含笑說:“承州是偏僻的小地方,比不得故都乾平繁華,這間旅館只怕委屈了小姐,三家姐與尹小姐頗為投緣,家姐也頗為好客。尹小姐若是不嫌棄,能否移趾于此?” 靜琬聽他說到要請自己住到陶府里,心里自然略覺得異樣,略一遲疑,見他目光炯炯,一雙眼睛瞧著自己,那眼里仿佛無邊暗夜,深不可測。她頃刻間就有了決斷,說道:“只怕打擾了三小姐,十分過意不去。” 他唇畔浮起笑意,說道:“家姐是十分好客的人,尹小姐放心。”他一面說著,一面就按鈴叫人,因知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