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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尹靜琬低垂著頭,恍若未聞。他的嘴角微微一沉,忽然上前幾步就將她拽起來,她本就虛弱,輕飄飄像個紙人一樣,軟弱無力地瞧著他,視線模糊里只有他衣上锃亮的肩章閃著冰冷的金屬光澤,他的聲音如夏日悶雷,隆隆滾過,咬牙切齒:“你告訴我……”他全身都散發著森冷之意,屋子里的人都驚恐萬分地盯著他,他那樣子就像是困境中的野獸,眼里仿佛要噴出火來:“你將孩子怎么樣了?” 她虛弱而急促地呼吸著,因為讓他的手掐得透不過氣來,旁邊那人擔心地叫:“六少!”慕容灃驀地回過頭來:“都他媽給我閉嘴!”那人原是慕容灃的心腹慕僚何敘安,他甚知這位主子的脾氣,當下便緘默不語,慕容灃卻只惡狠狠盯著尹靜琬:“快說!” 那尹靜琬孱弱得就像是一縷輕煙,只呵口氣就能化去似的,她竟然笑了,靜靜的笑淌了一臉,在那樣蒼白羸弱的面孔上,仿佛綻開奇異的花朵,她吐字極輕,字字卻如同雷霆萬鈞:“你永遠也別妄想了。”他勃然大怒,額頭上青筋迸起,眼里除了怒不可抑,還漸漸滲出一縷驚痛似的絕望,掐住她頸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收攏,她透不過氣來,臉上的笑意卻一分一分在加深,一直“哧哧”笑出聲來。拾翠只覺得這情形又詭異又恐怖,慕容灃的身軀竟然在微微發抖,眼里只有瀕死一樣的絕望,忽然就松開了手,尹靜琬本就虛弱到了極點,蹌踉著扶著沙發猶未站穩,他忽然一掌就摑上去,“啪”一聲又狠又重,她像只無力的紙偶,軟軟倒在地毯上,一動不動地伏在了那里,慕容灃絕望一樣地暴怒著,回手就拔出腰間的佩槍,“咔嚓”一聲子彈上膛,對準了她的頭。 旁邊那人見勢不對,忙勸阻道:“六少,等尹小姐醒來問清楚再處置不遲,請六少三思。”慕容灃扣在扳機上的中指,只是微微發抖。她的長發凌亂地散陳于地毯上,像是疾風吹亂的渦云,她伏在那里,便如死了一樣,毫無生氣。他想起適才她的眼睛,也如同死了一樣,再也沒有了靈動的流光,有的只是無底深淵一樣的絕望,森冷而漠然的絕望,看著他時,就如同虛無縹緲,不曾存在一樣。這虛無的漠然令人抓狂,她如此狠毒——她知道致命的一擊,方才有這樣的效力。他胸腔里像是有柄最尖利的尖刀在那里緩緩剜著,汩汩流出guntang的血,她硬生生逼得他在這樣無望的深淵。 他漠然望著地毯上連呼吸都已經微不可聞的女子,她伏在那里,弱到不堪一擊,可是她適才輕飄飄的一句話,就生生將他推入無間地獄,他死也要她陪葬!既然她如此狠毒,他也要她下煉獄里陪著他,受這永生永世無止境的煎熬。他慢慢松開扳機,緩緩垂下了槍口。 他緩聲道:“將這些人送走,叫醫生來。” 何敘安答應了一聲,向左右使個眼色,便有人帶了那幾名女子出去。拾翠本走在最后,大著膽子回頭一瞥,卻見慕容灃躬身打橫抱起尹靜琬,那尹靜琬已經暈迷不省人事,如瀑的長發從他臂彎間滑落,慘白的臉上卻隱約有著淚痕,拾翠不敢再看,快步走出屋子。 ------------ 兩年前承穎鐵路(1) ------------ 臨夜風涼,從開著的車窗里吹進來,茜色長裙簇起精致的蕾絲,便如風中的花蕊般招搖不定,長發也吹得亂了,卻不舍得關上窗子。車窗外是黃昏時分晦暗的風景,一切都像是隔著毛玻璃,朦朧里的原野、房舍、遠山一掠而過,隆隆的車輪聲因已經聽得習慣,反倒不覺得吵鬧了。 喧嘩聲漸起,尹靜琬不由回過頭去看包廂的門,跟著出門的長隨福叔說道:“大小姐,我出去看看。”福叔辦事最持重,這一去卻去了很久沒回來,給她做伴的明香急了,說:“這個福叔,做事總是拖拖拉拉的,這半晌都不回來。這是在火車上,他難道去看大戲了不成?”尹靜琬“哧”地一笑,說:“看大戲也不能撇下咱們啊。”過了一會兒,仍不見福叔回來,尹靜琬這才有些著急,她頭一次出遠門,明香又只是個小女孩子,事事都是福叔在料理。又等了片刻仍不見福叔回來,尹靜琬心里害怕出事,對明香道:“咱們去找找福叔吧。” 她們包著頭等車廂里兩個包廂,掌車自是殷勤奉承,一見她們出來,馬上從過道那頭迎上來:“小姐,穎軍的人正在查車呢,您還是先回包廂里去吧。”明香撅著嘴說:“自從火車出了暨原城,他們就查來查去,梳子一樣梳了七八遍,就算是只虱子也早叫他們給捏出來了,還查什么查啊?”尹靜琬怕生事端,說:“明香,少在這里多嘴。”那掌車的笑道:“總不過是查什么要犯吧,聽說三等車廂里都查了十來遍了,一個一個拉出來看,也沒將人找出來。”明香“哎呀”了一聲,說:“趕情是找人啊,我還以為找什么金子寶貝呢。” 那掌車的說漏了嘴,也就賠笑說下去:“也只是猜他們在找人罷了——這樣的事誰知道呢。”尹靜琬對明香說:“那咱們還是回去吧。”又對掌車的說:“若見了我們那伙計福叔,叫他快回來。”一邊說,一邊使個眼色,明香便掏了一塊錢給那掌車的,掌車的接在手里,自然喜不自勝,連聲答應:“小姐放心。” 她們回到包廂里,又過了一會兒,福叔才回來,關上包廂的門,這才略顯出憂色,對尹靜琬壓低了聲音,說:“大小姐,瞧這情形不對。”尹靜琬向明香使個眼色,明香便去守在包廂門口,福叔道:“穎軍的人不知在找什么要緊人物,一節一節車廂搜了這么多遍,如今只差這頭等車廂沒搜了。我看他們的樣子,不搜到絕不罷休似的,只怕咱們遲早躲不過。”尹靜琬道:“現在還沒出穎軍的地界,我們有特別派司,應該不會有紕漏,只愿別節外生枝才好。” 她年紀雖不大,福叔見她冷靜自持,也不禁暗暗佩服,聽見掌車在過道間搖著銅鈴,正是用餐的訊號,便問:“大小姐是去餐車吃飯,還是叫人送進來吃?”尹靜琬道:“去餐車吃,在這包廂里悶著,總歸要悶出毛病來。”到底年輕,還有點小孩子心性,只坐了一天的火車就覺得悶乏,于是福叔留下看著行李,她和明香先去餐車。 餐車里其實一樣的悶,所有的窗子都只開了一線,因為火車走動,風勢甚急,吹得餐桌上的桌布微微揚起,像只無形的手拍著,又重新落下。火車上的菜自然沒什么吃頭,她從國外留學回來,吃膩了西菜,只就著那甜菜湯,吃了兩片餅干,等明香也吃過,另叫了一份去給福叔。明香性子活潑,三步并作兩步跑到前頭去了,她一出餐車,忽然見著車廂那頭涌進幾個人來,當先二人先把住了車廂門,另一人將掌車的叫到一邊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