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
------------ 引子(1) ------------ 火車發出一聲悠長的汽笛,在隆隆的轟鳴聲中徐徐駛入永新車站,淡白的蒸汽在寒風中彌漫開來,車廂里的人起了一陣輕微的sao亂,因為車門沒有像尋常一樣及時打開。永新歷來是軍事重鎮,承軍的南大營便駐防在此地,此時站臺上星羅密布的崗哨,因著局勢緊張,亦算是司空見慣,只是那樣整肅的荷槍實彈,無端端又叫人生了惶恐。 車門終于打開了,卻不許人走動,荷槍實彈的衛兵把持住了各個車廂口,車廂里的人不由驚恐地瞧著這些人,他們與站臺上的崗哨不同,一色藏青呢制戎裝,靴上的馬刺锃亮,手中槍尖上的刺刀閃著雪亮的光芒。他們沉默而冷淡地守望著車廂,拾翠心里一陣發緊,知道這是承軍的衛戍近侍,按常理不應該在這永新城里,不曉得出了什么事情。 領頭的是位便衣男子,從車廂那頭緩緩踱過,目光卻從所有年輕女子的臉上掃過,空氣仿佛也凝固了,拾翠與他目光相接,不由打了個寒噤,他徑直走過來,口氣雖然很客氣,話里卻透著不容置疑的獨斷:“這位小姐,麻煩跟我們走一趟。” 拾翠不知是何事,臉刷一下白了,何家祉叫起來:“你們要做什么?”那人依舊是冷淡的口氣,對他置若罔聞,只看著拾翠:“麻煩你跟我們回去。”拾翠雖然見慣了承軍,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家祉上前一步,提高了聲音質問:“你們還有沒有王法?哪有這樣光天化日下公然搶人?”那人受過嚴誡不得動粗,心里怒極,卻只是皮笑rou不笑,說:“王法自然是有的,這是軍事機密,你既然不肯識趣,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什么叫王法。”他將頭一偏,后面的衛戍侍從便將槍栓一拉,瞄準了兩人,車廂里的人都嚇得噤若寒蟬,拾翠忙道:“我跟你們去。”家祉還要說話,她在他手上按了一按,示意他不要再爭,家祉明知拾翠與承軍中人頗有淵源,倒是不怕。好在那些人還算客氣,并不推攘,也不斥罵,只是黑洞洞的槍口下,任誰也不敢反抗。 站臺上早就有幾部車子等著,拾翠這才發覺,和自己一同被逼著下車來的,還有六七個年輕女子,都是差不多的年紀,她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命運,瞪著一雙驚恐的眼睛,看著那些荷槍實彈的崗哨。 拾翠和另三個年輕女子被命令上了后一部車子,汽車一路駛出車站,她的心怦怦亂跳,永新城里街市倒還很繁華,但因為承穎兩軍連年交戰,街市間也布有崗哨,只是此時比平日更顯戒備森嚴,她們坐的車子在街上呼嘯而過,一路暢通無阻。拾翠一抬頭,看見對面坐的女子,眼睛茫然望著窗外,雙手緊緊捏握著,那白皙纖柔的手上,細小的血管都清晰可見。她自己雖也有幾分忐忑,但見女子這樣驚恐絕望,忍不住輕聲安慰她:“放心,應該不會有事的。”其實更像是安慰自己。 那女子嘴角微微一抖,恍惚像是一絲微笑,可是那笑意里也只是無邊的恐懼。車子走了不久即轉入一個院落,院門口照例有崗哨,一見了車子,立正上槍行禮。拾翠見車子駛入大門,路兩側都是極高大的樹木,冬日晴好湛藍的天空下,那些樹木的脈絡,清晰如同冰片上的裂紋,陽光射下來,卻沒有一絲暖意。 車子停下來,她們一起被送進宅子里。那宅子是舊式西洋小樓,從側門進去,屋子是簡潔而時髦的西式布置,墨綠色的沙發,茶幾上甚至還放著一瓶折枝菊花,暖氣管子烘著,散出幽幽一縷暗香。送她們進來的那人雖是一身的戎裝,說話倒也還客氣,“請諸位小姐在這里稍候。”他既然用了請字,她們忐忑不安的心稍稍緩和,那人言畢就退了出去,只剩了她們七八個人呆在屋子里,面面相覷。 房門再次被推開,這次卻是個傭女模樣的人,端著茶盤給眾人沏上了茶,她們卻沒有人敢喝,只端著杯子站在那里,仍舊是驚恐地互視著,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屋子里的暖氣管子燒得極暖,只一小會兒,整個人麻木的血脈都像是活過來一樣。拾翠捧著那只玻璃杯子,手足終于暖和過來了,一轉過臉,卻瞧見適才在車上坐在對面的女子,虛弱而無力地半倚在墻角,身子在微微發抖。她心生憐憫,走近去才瞧見她臉上全是虛汗,不由問:“你怎么了?” 那女子只是搖了搖頭,并不說話。拾翠見她已然搖搖欲墜,連忙扶她在沙發上坐下來,其余的人也留意到了她們,只瞪著一雙驚恐的眼睛瞧著。拾翠見她手心里全是膩膩的冷汗,不由問:“你是不是病了?” 那女子依舊是搖頭,拾翠見她臉色蒼白,嘴唇發烏,只無力地攥著手中的手袋,那手也一直在微微發抖。她本是看護,見她如此虛弱,不由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替她披上,那女子這才輕聲說:“謝謝。”終究手上無力,手袋也滑落下去。拾翠忙替她拾起來,問她:“你叫什么名字?”她嘴唇微微哆嗦了一下,說:“我姓尹。”拾翠道:“我叫嚴拾翠。”那女子又哆嗦了一下,就在此時,忽聽走廊傳來皮鞋踏地的聲音,顯然是有人往這邊來了,屋子里的人都驚恐萬分眼睜睜瞧著那兩扇門。 拾翠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門終于被人打開,一個文雅儒秀的男子走進來,雖只是便衣,那目光卻極是銳利,拾翠冷泠泠又打了個寒戰,只見他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掠過,最后卻落在那尹小姐身上,眼底微微泛起一點笑意,話里也透著溫和的客氣:“尹小姐,總算是接到您了——請您隨我來。” 那尹小姐似乎想站起來,微微一動,竟似再也沒有氣力一樣。拾翠也不敢上前去扶她,她蒼白渺弱如一枝殘菊,呼吸急促而無力,只緊緊攥著沙發扶手上罩著的抽紗蕾絲,仿佛那里積蓄著全部的力量,身子微微顫抖著。就在此時,走廊上又傳來雜沓的腳步聲,數人簇擁著一人進來,為首的那人一身的戎裝,只沒有戴軍帽,烏黑濃密的發線,襯出清俊英氣的一張面孔,年紀只在二十七八歲上下,眉宇間卻有著一種冽然之氣。先前那人一見他進來,叫了聲:“六少!” ------------ 引子(2) ------------ 拾翠腦中嗡的一響,萬萬沒想到竟然能見著慕容灃,因在這北地九省,無人不知曉這位赫赫有名的慕容六少,自從慕容宸死后,便是他任著承州督軍的職務,成了實質上的承軍統帥,怪不得永新城中這樣警戒,原來是他從承州的督軍行轅過來南大營中。慕容灃卻緊緊盯著縮在沙發角落里的那位尹小姐,過了片刻,方一字一字沉聲吐出:“尹靜琬。”縮在沙發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