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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句詩來由出處一望便知,心里疑云頓起,臉上卻絲毫不露聲色。 素素隨感而發,替牧蘭嗟嘆罷了,見他拿起來看,到底有幾分心虛。只聽他問:“你說你昨天出去和朋友喝下午茶,是和誰?”她因著他曾經交代自己,不要多和牧蘭交往,說出實情來怕他不悅,遲疑一下,說:“是和一位舊同學,你并不認識。”她第一回在他面前說謊,根本不敢抬眼瞧他,只覺得耳根火辣辣的,只怕臉紅得要燃起來。他“嗯”了一聲,正巧有電話來找他,他走開去接電話,她這才松了口氣。 他接了電話又要出去,素素看他的樣子,臉色并不是很好。但向來他的公事,是不能過問的,于是只是送他出去,看他上了車子才進去。 他這一去,晚上是在如意樓吃飯。席間都是世家子弟,夾雜著數位電影明星,自然十分熱鬧。他一進去,霍宗其首先笑起來,“三公子來了,這邊這邊。”將他的位置,安排在電影明星袁承雨之側。那袁承雨與他是舊識,微笑道:“三公子,這么久不見。”慕容清嶧笑道:“袁小姐最近的新戲,我都沒有去捧場,真是該罰。”霍宗其得了這一句,哪里肯輕饒,只說:“罰酒不能算,太尋常了。你的酒量又好,今天咱們罰就罰得香艷一點。”席間諸人都轟然叫起好來,許長寧問:“怎生香艷法?大家可要仔細斟酌。”霍宗其道:“咱們罰三公子,受袁小姐香吻一個。”袁承雨早笑得前俯后仰,此刻嚷道:“這不行這不行。”許長寧也道:“就是,明明是罰三公子,怎么能反倒讓他得了便宜。”霍宗其笑道:“表面上看他是得了便宜,但有一樣,那唇紅印子不許擦——大家想一想,他今晚回去,對少奶奶如何能夠交代?”諸人果然撫掌大笑連連稱妙,何中則更是惟恐天下不亂,“就吻在衣領上,等閑擦不掉才好。”袁承雨哪里肯依,慕容清嶧也笑,“你們別太過分了。”但眾人七手八腳,兩三個人一擁而上按住了慕容清嶧,霍宗其連推帶搡將袁承雨拉過來。他們是胡鬧慣了的,見慕容清嶧衣領上果然印上極鮮亮一抹紅痕,方放了手哈哈大笑。 慕容清嶧酒量極好,這晚酒卻喝得沉了,待得宴散,心里突突直跳。霍宗其安排車子送客,向他促狹地眨一眨眼,說:“三公子,袁小姐我可交給你了。”袁承雨雙眼一撩,說道:“霍公子,你今天竟是不肯饒我們了?”霍宗其“咦”了一聲,笑道:“你們?我哪里敢不饒你們?”慕容清嶧雖然醉了,但也知道叫他捉住了痛腳,又會沒完沒了地取笑。惟有索性大方,他反倒會善罷甘休。于是對袁承雨說:“你別理他,咱們先走。”果然霍宗其見他這樣說,倒真以為他們弄假成真,笑著目送他們上車。 慕容清嶧叫司機先送了袁承雨回去,正要回家去,雷少功辦事極細心,此刻提醒他:“今天先生在家,現在這樣晚了。”他酒意上涌,想了一想才明白,“父親瞧見我三更半夜醉成這樣子,艦隊的事又捱著沒去辦,必然要生氣——咱們去端山,等明天父親動身后再回去。” 十五 素素因為不喜吹電扇,所以躺著拿柄扇子,有一扇沒一扇地搖著。空氣里悶得像是開了蓋的膠,起初似是水,后來漸漸凝固,叫人呼吸著都有一絲吃力。她睡得蒙蒙眬眬的,突然一驚就醒了。只見窗外亮光一閃,一道霹靂劃破夜空,一陣風吹來,只聽得樓下不知哪扇窗子沒有關好,啪啪作響。那風里倒有幾分涼意,看來是要下雨了。 遠處滾過沉悶的雷聲,緊接著,又一弧閃電亮過,照著偌大房間里。那些垂簾重幔,也讓風吹起來,飄飄若飛。接著刷刷的雨聲響起來,又密又急。她聽那雨下得極大,那雨聲直如在耳畔一樣,迷糊著又睡著了。 慕容清嶧早晨卻回來了,天色甚早,素素還沒有起來,見他行色匆忙,問:“又要出去?” 他“嗯”了一聲,說:“去萬山,所以回來換衣服。”一面說一面解著扣子,解到一半倒像是想起什么來,手停了一停,望了素素一眼,但仍舊脫了衣服去洗澡。素素也連忙起來了,看他換下的衣服胡亂扔在貴妃榻上,于是一件一件拿起來,預備交給人洗去。最后那件 白襯衣一翻過來,那衣領之上膩著一抹紅痕,正是今年巴黎最時新的“杏紅”。她傻子一樣站在那里,緊緊攥著衣服,直攥出一手心的汗來。心里空蕩蕩的,像是失了力氣,清晨本來是極涼爽的,可是額頭上涔涔地出了汗。窗外樹間,那鳥兒脆聲宛轉,一聲迭一聲在那里叫著,直叫得她耳中嗡嗡起了耳鳴。 他已經出來了,因洗過頭發吹成半干,那濕發軟軟的,越發顯得黑。他說:“我不在家吃早餐了,大約明天才能回來。”目光凝視著她的眼,倒仿佛要將她看穿一樣。她心里只是茫然地難過,眼里淡薄的水汽極力隱忍,卻怕他瞧出來,只是低下頭去,聲音微不可聞,“是。” 他聽她口氣如常平淡,那樣子倒似不高興,“你怎么了?簡直和他們一樣的聲氣,你又不是侍從官,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外人面前說話,別像這樣別別扭扭的。”她只得輕輕應了一聲。他說:“看你這樣子,回頭見了客人,大約又說不出話來。”她聽他語意不悅,于是不再做聲,只勉強笑一笑,說:“母親不在家,客人也少了。”他瞧了她一眼,說:“我走了,你別送下去了。” 她本來心里難過,只是極力地忍耐。眼睜睜看著他往外走去,終于忍不住,那眼淚又冰又涼,落在唇邊,苦澀如黃連一樣。不想他走到門口卻回過頭來,她慌亂低下頭去,到底是叫他看見了。他卻笑起來,走回來問:“怎么了?”她不答話,忙舉手去拭那淚痕。他牽了她的手,輕聲說:“傻子!昨天的事,是他們開玩笑,硬要將口紅抹到我衣領上,你信不信我?” 她抬起眼瞧他,他的眼里雖帶著笑意,可是清澈安詳,仿佛是秋天里的海,那樣深邃靜謐,令她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溺,她安然地輕輕舒了口氣。她——自然應當信他,也自然是信他的。 因著夜里下了一場大雨,樹木的枝葉綠意油然,蒼翠欲滴,空氣也清爽起來。素素在洋行里新訂了一件禮服,維儀和她一塊去試衣服。那洋行里做事是十分頂真的,三四位店員拿了別針,將不合適的地方細細別好,又一再地做記號預備修改。維儀笑道:“三嫂等閑不肯穿洋裝的禮服,其實偶然瞧見你穿這個,也是極好看的。”素素說道:“家里有舞會,所以才訂了這個,還是日常衣服穿著方便。”維儀是小女孩子脾氣,見著新衣自然歡喜,經理又拿出許多圖冊來給她看,素素又向來不喜店員侍候,所以便獨個進去換衣服。 那換衣間的墻壁是極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