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7
只皺了皺眉。慕容清嶧只得走近叫了聲:“父親。” 慕容灃說:“我看你這輕浮的毛病,一點也沒改。枉我將你放在軍中,想以紀律來矯正你,卻一點用處也沒有。”慕容夫人怕他又生氣,連忙說:“出國的事我跟老三說過了,他自己也愿意去學習。” 慕容灃“哼”了一聲,說道:“這幾日你就在家里復習英文,你那班人,我叫金永仁另外安排。要是你還敢出去生事,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慕容夫人見慕容清嶧只是垂頭喪氣,對丈夫說:“好了,老三都傷成這樣子,難道還會出門?”又對慕容清嶧說道:“你父親都是為你好,你這幾日靜下心來,將英文復習一下,出國用得上。” 慕容清嶧只得答應著。這下子真是形同軟禁,又將他的一班侍從全部調走,他每日在家里,只是悶悶不樂。待得他傷好,慕容夫人親自送他去國外求學。 秋去冬至,冬去春來,歲月荏苒,光陰如箭,有去無回。流水一樣的日子就像扶桑花,初時含苞待放,漸漸繁花似錦,開了謝,謝了又再開,轉瞬已是四年。 又下起雨來,窗外雨聲輕微,越發叫人覺得秋夜涼如水。化妝室里幾個女孩子說笑打鬧,像是一窩小鳥。素素一個人坐在那里系著舞鞋的帶子,牧蘭走過來對她講:“素素,我心里真是亂得慌。”素素微微一笑,說:“你是大明星了,還慌場么?”牧蘭說道:“不是慌場啊,我剛剛才聽說夫人要來,我這心里頓時就七上八下。”素素聽到這一句,不知為何,怔了一怔。牧蘭只顧說:“聽說慕容夫人是芭蕾舞的大行家,我真是怕班門弄斧。”素素過了半晌,才安慰她:“不要緊,你跳得那樣好,紅透了,所以她才來看你啊。” 場監已經尋過來,“方小姐,化妝師等著你呢。”牧蘭向素素笑一笑,去她專用的化妝室了。素素低下頭繼續系著鞋帶,手卻微微發抖,拉著那細細的緞帶,像繃著一根極緊的弦。費了好久的工夫,才將帶子系好了。化妝室里的人都陸續上場去了,剩了她獨自抱膝坐在那里。天色漸漸暗下來,窗外雨聲卻一陣緊似一陣。遙遙聽到場上的音樂聲,纏綿悱惻的,十八相送,英臺的一顆芳心,乍驚乍喜。戲里的人生,雖然是悲劇,也總有一剎那的快樂。可是現實里,連一剎那的快樂都是奢望。 化妝臺上的胭脂、水粉、眉筆、唇紅……橫七豎八零亂地放著。她茫然地看著鏡子,鏡子里的自己宛若雕像一樣,一動不動,腳已經發了麻,她也不覺得。太陽xue那里像有兩根細小的針在刺著,每刺一針,血管就突突直跳。她不過穿著一件薄薄的舞衣,只是冷,一陣陣地冷,冷到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了。她坐在那里,死死咬著下唇,直咬出血來,卻想不到要去找件衣裳來披上。 外面走廊里突然傳來喧嘩聲,有人進來,叫著她的名字:“素素!”一聲急過一聲,她也不曉得要回答,直到那人走進來,又叫了一聲,她才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 是氣急敗壞的場監,“素素,快,牧蘭扭傷了腳!最后這一幕你跳祝英臺。” 她只覺得嗡的一聲,天與地都旋轉起來,她聽到自己小小的聲音,“不。” 場監半晌才說:“你瘋了?你跳了這么多年的B角,這樣的機會,為什么不跳?” 她軟弱地向后縮一縮,像只疲憊的蝸牛,“我不行——我中間停了兩年沒有跳,我從來沒有跳過A角。” 場監氣得急了,“你一直是方小姐的B角,救場如救火,只剩這最后一幕,你不跳叫誰跳?這關頭你拿什么架子?” 她不是拿架子,她頭疼得要裂開了,只一徑搖頭,“我不行。”導演和老師都過來了,三人都勸著她,她只是拼命搖頭。眼睜睜看著時間到了,場監、導演不由分說,將她連推帶揉硬推到場上去,大紅灑金大幕緩緩升起,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音樂聲響徹劇場,她雙眼望出去,黑壓壓的人,令人窒息。幾乎是機械的本能,隨著音樂足尖滑出第一個朗德讓。多年的練習練出一種不假思索的本能,arabesques、fouette、jete……流暢優美,額頭上細密的汗濡濕,手臂似翼掠過輕展。燈光與音樂是充斥天地的一切,腦中的思想只剩了機械的動作。時間變成無涯的海洋,旋轉的身體只是飄浮的偶人,這一幕只有四十分鐘,可是卻更像四十年、四百年……不過是煎熬,她只覺得自己像一尾魚,離了水,被放在火上慢慢烤,皮膚一寸一寸繃緊,呼吸一分一分急促,卻掙不脫,逃不了。結束是遙不可及的奢望,她想起來,想起那可怕的噩夢,仿佛再次被撕裂。繃緊的足尖每一次觸地,都像是落在刀尖上,一下一下,將心慢慢凌遲。 音樂的最后一個顫聲落下,四下里一片寂靜,她聽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她根本不敢望向臺下,燈光熾熱如日墜身后,有汗珠正緩緩墜落。 終于掌聲如雷鳴般四起,她竟然忘記謝幕。倉促轉身,將跳梁山伯的莊誠志晾在中場,場監在臺畔急得臉色雪白,她這才想起來,回身與莊誠志一齊行禮。 下場后大家眾星捧月一樣圍住她,七嘴八舌地稱贊:“素素,你今天真是跳得好極了。”她幾乎已經在虛脫的邊緣,任憑人家拖著她回化妝室。有人遞上毛巾來,她虛弱地拿它捂住臉。她得走開,從這里走開。黑壓壓的觀眾中有人令她恐懼得近乎絕望,她只想逃掉。 導演興奮地走來,“夫人來了。” 毛巾落在地上,她慢慢地彎下腰去拾,卻有人快一步替她拾起,她慢慢地抬起頭,緩緩站起身來。慕容夫人微笑著正走過來,只聽她對身旁的人說:“你們瞧這孩子生得多好,舞跳得這樣美,人卻更美。” 她只緊緊抓住化妝臺的桌角,仿佛一放手就會支持不住倒下去。慕容夫人握了她的手,笑道:“真是惹人愛。”導演在旁邊介紹:“夫人,她叫任素素。”一面說,一面從后面輕輕推了她一把。 她這才回過神,低聲說:“夫人,你好。” 慕容夫人笑著點一點頭,又去和旁的演員握手。她站在那里,卻似全身的力氣都失盡了一樣。終于鼓起勇氣抬起眼來,遠遠只見他站在那里,依舊是芝蘭玉樹一般臨風而立。她的臉色剎那雪白,她原來以為再也不會見到他,他的世界已經永遠離她遠去。狹路相逢,他卻仍然是倜儻公子,連衣線都筆直如昔。 她倉促往后退一步,絕望的恐懼鋪天蓋地席卷而至。 小小的化妝室里,那樣多的人,四周都是嘈雜的人聲,她卻只覺得靜,靜得叫人心里發慌。有記者在拍照,有人捧了鮮花進來,她透不過氣來,仿佛要窒息。同伴們興奮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