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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 他的樣子真滑稽,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也笑起來,懊惱地說:“我知道這話問得很蠢,可是只能問你?!?/br> 我嘆了口氣,說:“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問他:“你怎么在這里?”我這句話也問得蠢。他聳了聳肩,“我正休假。趙禮良邀我來的?!壁w禮良也是我的一位世兄。我點了點頭,他猶豫了一下,問:“先生有沒有對你說過什么?”我聽得到他語氣里的遲疑,他已經開始疑心了,不知道他猜到多少。 我搖頭,“父親拿我當小孩子,從來不對我說什么?!彼艘幌拢f:“上次你去找我,我還以為你知道什么呢?!蔽艺艘幌拢f:“我第一次覺得不對,是前不久他到艦隊,那天他來得很突然,事先沒有通知,正巧到我們艦上來看,艦長休假不能趕回來,于是我陪著他……” 我不做聲,沒那么巧,一連串巧合全碰到一起,怪不得他疑心。他迷惑地看著我,我也看著他。我們兩個面面相覷。他輕聲說:“你的母親……”我口干舌燥,我想到了某個關鍵,可是我不知道為什么他也在這里。 我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你知道的,現在我父親的妻子,是他的續弦。我的母親,按照官方的說法,在我不滿周歲的時候死于車禍?!蔽艺f:“卓正,你看看你那里 有沒有線索。” 他說:“我找過孤兒院了,但老早就拆除不在了,沒有任何線索?!?/br> 我們再一次面面相覷。就在這個時候,花障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是雷伯伯,看到我們兩個站在這里,他怔了一下,旋即笑著說:“囡囡,你該回家了呢。”同時望向卓正。他倒是很沉得住氣,叫了一聲:“雷部長?!崩撞c點頭,說:“小卓,你跟我來,我有話跟你說?!?/br> 我笑著問:“雷伯伯,這位卓哥哥人很好,你可不能罵他?!崩撞屏宋乙谎郏f:“小機靈鬼,還不快去,你父親等著你呢?!?/br> 我和父親同車回家去。一路上他都是沉默的,不過似乎心情不太壞,因為他竟然在車里抽起了煙。他叫隨車的侍從將車窗放下,侍從將車窗放下了一點點,為著安全制度不肯再放低,他也沒有生氣。他幾乎是高興的了,我這么多年來從來沒有看到他高興過,所以我不能確認這種情緒。 車子到家后,我下車,父親卻沒有下來,我聽到他對侍從室主任講:“我去端山。”端山官邸離雙橋官邸不遠,我從來沒有去過那里,聽說那是父親年輕時住過的房子。史主任答了一聲:“是?!弊唛_去安排。我突然察覺到史主任一點也不意外,按理說,遇上父親這樣隨意改變行程,他都會面露難色,有時還會出言阻止。 我轉過身來,叫了一聲:“父親。”父親漫不經心地“唔”了一聲,根本沒有看向我。我心一橫,不管我有沒有猜對,不管我的猜測是如何的荒唐,我孤注一擲!我一字一頓地說:“我要見我母親。” 父親抬起頭來,路燈下清楚地看到他眼里銳利的光芒。我不害怕,重復了一遍:“我要見我的母親。” 父親的臉色很復雜,我形容不上來。我鼓足勇氣,“你不是正要去見她嗎?她是不是在端山官?。俊?/br> 父親沒有發脾氣,我反倒有點說不清的怯意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猜對了——還是這個荒誕的念頭根本是無稽透頂……我終于聽到父親的聲音,他的聲音嘶啞,他說:“你的母親——你要見她?” 我的一顆心狂跳,像是一面咚咚的小鼓。我覺得自己像是站在臺風中心,四周的一切都迅速地被摧毀,下一個也許就輪到我。不過無論如何,我孤注一擲。我不曉得那個任縈縈是誰,但她令人感覺到一種無以言喻的向往。她不可能是與我無關的人,她一定與我有著最深刻的聯系。 父親終于嘆了口氣,說:“上車。” 我一時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容易了,他答應我了?我猜對了?我真的猜對了,那白衣的蘭花仙子,真的會是她?一切來得太突然,太快,太讓我驚訝,我不敢相信。 車隊向端山官邸駛去,夜色里道路兩旁高大的樹木是一團團深黑色的巨影,我的心也籠罩在這巨大的陰影里。我不知道等待著我的是不是母親,即使那真是母親,我不知道即將見到的,除了母親,還有什么。 Chapter2 兩重心字 兩重心字(1) 夢后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 五 夏天的蟬聲漸漸稀疏,幾場冷雨一下,秋意漸起。窗外是一株扶?;ǎ_得艷麗極了,她伏在把桿上,恍惚間便以為是玫瑰。早晨那枝玫瑰讓她藏在更衣柜,馥郁的甜香似乎仍然縈繞在指尖。一抬頭,鏡子里看到周老師的目光正掃過來,連忙做了幾個漂亮的“朗德讓”,流暢優美得令老師面露微笑。 更衣室是女孩子們公用的,大家免不了嘰嘰喳喳。曉帆眼睛最尖,聲音也高,“素素!這是哪里來的?”笑著就將玫瑰搶到了手里,“好香!”牧蘭笑嘻嘻探過頭來,“還用得著問嗎?當然是咱們的莊誠志送的。”曉帆揮著那枝花,一臉的調皮,“我要告訴老師去,莊誠志又偷偷折花壇里的玫瑰送心上人?!?/br> 牧蘭微笑著勾住她的肩,“素素,我將A角讓給你好不好?你和莊誠志跳,擔保比我跟他跳默契一萬倍?!比嗡厮匚⑿φf:“你再說,我就要宣布你的秘密哦!”曉帆搶著問:“什么秘密?”素素卻不答話了,牧蘭伸手擰她的臉,“壞蛋!只有你最壞!” 一幫人走出去吃晚飯,牧蘭和素素落在后頭。牧蘭換了洋裝,看素素換上那身珍珠白的裙子,不由說:“你怎么老穿這些?”挽住她的手,“跟我去吃飯吧?!?/br> 素素搖頭,“謝了,上次陪你去,鬧得我直心慌?!蹦撂m道:“你太拘泥了,人家不過開開玩笑,并沒有別的意思。何況——那班人里頭,隨便挑一個也是好的,難道你真想跳一輩子的舞不成?”素素微笑,“知道知道,知道你是要嫁名門公子,將來不愁吃穿做少奶奶。我的命只好跳一輩子舞了?!蹦撂m嗤地一笑,說:“你是愿意和莊誠志跳一輩子才對。”素素作勢要打。兩個人走出來,看到街對面停著一部黑亮的雪佛蘭。車窗里只見一人向牧蘭遠遠招手,牧蘭眼睛一亮,向素素打個招呼,便急忙過去。 素素看著車子開走,在街邊站了一會兒,莊誠志就過來了,問:“等了很久了?”她仰起臉看他,白晳明亮的一張臉,像秋天里的太陽,直照到人心里去。她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