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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個澡,拿三十種不同的香料花瓣沐浴焚香不可。龍王比他更難受,他恨不得現在就化了龍,一口氣吹散這讓人反胃的風。再一頭扎進東海,他寧可聞海腥味也不想聞腐臭味。至于潛岳……她還在因為晚上那頓沒吃飽的飯而耿耿于懷。三人各懷心事,很快就走到了城樓底下,彭彧因為急著給龍王掌燈,不自覺地跟他走成了并排——雖然龍王根本不需要燈。正在此時,頭頂上突然傳來什么異樣的響動,木頭讓風吹得吱嘎吱嘎響了幾下,隨后——某人這倒霉的烏鴉嘴應了驗。第12章鬼城(四)那塊匾額砸下來的時候,彭彧心里想著:要完。想他堂堂富甲一方彭大少,就讓這么塊破破爛爛的匾開了瓢,實在是紅顏薄命、天妒英才。若是傳出去,只怕能寫出一名垂千古的傳奇話本。可惜,龍王沒給他這機會。他那漫無邊際的想象力才展開了管中一斑、冰山一角,就被龍爪子狠狠按回了十八層地獄。他感到李祎搭在自己腕子上的那只手倏地抽走,隨后頭頂“咔啦”一響,那塊一人長半人高的匾居然就被他這么生接住了。彭彧瞪大了眼睛,燈光之下那只近乎蒼白的胳膊從袖子里滑出,分明堪堪一握的粗細卻力擎千鈞,竟連晃也沒晃一絲。李祎偏過頭來,面無表情道:“躲開。”彭彧連忙閃到一邊,便見他手腕一壓,那塊匾生讓他給扔了出去,腐朽的木頭頓時嘁哩喀嚓折成了碎片。得,這回連“陳州”倆字也沒了。李祎一臉嫌惡地撣了撣落在自己肩頭臂上的灰,終于忍不住發自肺腑地鄙視了一句:“臟。”彭彧摸了摸鼻子,忽然覺得自己家里只是開了條景觀河,已經是龍王給他最大的面子了。“走了。”李祎走在前面,輕飄飄地喊他跟上,同時不動聲色地揉了揉手腕——沒吃飽,差點沒接住,有點痛。對于缺少一餐豐盛食物的怨念格外深起來,只怕等自己找到了那條騰蛇,會忍不住把它抽筋扒皮做了蛇羹。而某個對自己命運一無所知的玩意就在這節骨眼上撞了過來——彭彧正提著油燈往前走,突然覺得眼前閃過了什么東西,出于本能地抬手一擋,便聽“哎呦”一聲,那東西“噗”地掉在了他腳邊。還不等他彎腰看個究竟,那東西又“嗖”地朝他臉上招呼了過來,涼颼颼滑溜溜地一條,照著他的脖子就是一纏,隨后拿尾巴啪啪地打他的臉:“不知死活的凡人!你們來這干什么?活膩歪了!快點滾!快滾!”彭彧:“……”什么玩意?會說人話?還上來就讓他滾?彭彧手忙腳亂地把那東西摘下來,發現竟然是一條黑黢黢的蛇,嘶嘶地朝他吐著信子。這年頭,蛇也成精了?李祎聽到響動轉過了身,盯了那蛇兩秒,手指用力地一捻,好像硬忍住了做蛇羹的念頭,開口道:“怎么說話呢?”彭彧還以為他在問自己,結果下一刻,那條剛才還在他身上逞威風的蛇就哧溜一下躥了出去,懸在半空勾了勾尾巴,隨即真事似的把蛇頭一揖到底:“給龍王請安。”彭彧:“……”差別對待也不要這么明顯好嗎!李祎哼了一聲:“說說這城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三人之行變成了詭異的三人一寵……呃不,獸。彭彧照舊提著油燈,那騰蛇好像專門撿了個好欺負的,穩穩停在他肩頭,幽幽地嘆了一口涼絲絲的氣。彭彧頸側的雞皮疙瘩直冒,好像夢里那如影隨形的嘆息又跟在了耳畔,生忍下一個寒顫,便聽騰蛇說:“一言難盡啊,我帶你們去看看就知道了。”隨即騰蛇從他肩上滑出,飛在了前頭:“這邊。”李祎跟著騰蛇,彭彧跟著李祎,潛岳跟著彭彧。這姑娘好像沒吃飽飯以后整個人都不太對,這會兒兩眼幾乎冒著綠光:“少爺,我餓,想吃蛇羹。”……倒是跟龍王不謀而合。騰蛇平地打了個哆嗦,飛得更快了。彭彧心里也納悶,不是說這騰蛇是什么跟四神其名的異獸嗎?李祎的原形那么大,他以為騰蛇也至少得那么大,可現在看來……才二指粗、小臂長的一條小蛇,體型可以算得上短短粗粗,哪有半點異獸的威風?可見少爺已經把剛剛還被“小蛇”抽臉的事忘了。在騰蛇的帶領下,他們一路穿過寬敞的街道,燈光所及的范圍內全是破敗的建筑、倒塌的墻瓦。酒肆外的酒旗成了塊招風的破布,不偏不倚地爛出倆眼睛一個嘴,在腐臭的風聲里嗷嗷地嗚咽。彭彧渾身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仗著自己眼瞎,索性目不斜視地盯住龍王的脊背,把一切未知的恐懼都扔在了看不見的黑暗里。“這里暫時沒有尸體,都被我集中到了東北角,咱們先不往那走。”騰蛇說著拐了個彎,“再往前邊一點就是府衙。”“唔。”李祎意味不明地應了一聲。陳州是座府城,比半個冼州大,比一個冼州小。他們越往府衙那邊走,風聲就越奇怪,好像有人在風里嗚嗚咽咽地哭。彭彧頂著一身白毛汗亦步亦趨地跟著,要說他倒是不怕這風,只是單純地怕黑,要誰一到晚上就是個瞎子,也免不了有幾分驚恐。于是龍王身上那抹白就成了一道燈塔,他現在無比慶幸自己給他買的都是一水兒的白衣,否則他要是穿一身黑……“哎呦!”他一個走神,腳下絆了一跤,那雙明燈似的龍目便轉了過來,有些嗔怪地看著他:“不是有燈嗎?看著點。”“呃……沒事沒事,一個磚塊。”彭彧隨腳把那絆了他的東西踢開——哪他媽是個磚塊,分明是個骷髏頭。他平息著自己的心跳,心說龍王你還是別轉頭最好,你那眼睛比骷髏頭還嚇人。“這就到了。”騰蛇領著眾人進了府衙大門,這衙門設得還真不小,即便荒廢破敗,依然器宇軒昂,好像隨時能活過來能升堂斷案。可惜彭彧現在是個半瞎,看不見那大堂里金字高懸的“公正廉明”四個大字,也就沒能理解李祎的一聲冷哼。騰蛇沒領著他們進大堂,而是繼續拐彎。彭彧在晚上方向感幾乎為零,很快就轉暈了,問道:“我們到底要去哪兒啊?”“去大牢。”彭彧滿頭霧水地跟著走,見李祎不說話,他也就只好壓下了一肚子的疑問。他不自覺地攥緊了手里的油燈,只覺得越往前走,腐腥味就越重,風里凄厲的哀嚎就越清晰,似乎已可以隱隱地聽到“冤啊”“冤啊”的叫喊。騰蛇鱗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