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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感染力,讓人不由自主就聽了進去。隨后他發現,這個結論下早了。夏天的天氣實在熱得駭人,李祎覺得自己一路扔的棗核可能長不成棗樹了——早被太陽烤干了。拉車的馬熱得氣喘吁吁,日正當頭的時候,幾人不得不在一處小鎮上歇了腳。硬嚼干糧彭彧吞不下去,便尋摸尋摸在鎮口找了一家面館。這鎮子是真窮,面館是真寒酸,桌椅只能擺在門外頭,用來遮陽擋雨的油布幾乎破成了漁網。兩人一龍點了三碗面,圍著桌子一人坐了一邊。彭彧那條長凳一條腿缺了一半,他沒看著,一屁股就坐了下去,結果“哎呦”一聲,差點連人帶凳摔個四腳朝天。“靠!”他當下便罵出了聲,“什么鬼地方,真他媽破!”周圍一圈人紛紛向他投來視線,他又拿著那頭是頭尾是尾哪里都好就是不直的筷子,端著又大又圓干凈油亮就是開了個三分之一深大豁的破碗,嘗了一口有rou有菜色澤飽滿就是沒加鹽的面,終于忍無可忍地“呸”了一聲:“真……”李祎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那個“他媽”咕咚一聲就著面咽了:“……難吃!”面館的廚子正給旁邊一桌送菜,聽見他說,一眼瞪了過來:“難吃別吃!”那廚子生得膀大腰圓,一身臭汗讓太陽照得泛著油光,手上還拎著把豁了不知多少個口的菜刀,瞪起眼來閻王爺都要退讓三分。彭紈绔居然不是個欺軟怕硬、見惡就慫的紈绔,一點不怕他,還招招手把他喊了過來:“老板,你這兒面多錢一碗?”廚子伸出短短粗粗的手指,跟他比了個“三”。“就你這還要三個銅板?”彭彧拿筷子一拍桌,一條腿蹲在了晃晃悠悠的長凳上,“你這面,豬都不吃!”廚子又粗聲粗氣地吼了句:“豬不吃,你吃!”扭著百來斤的屁股便走了。“哎你……”彭彧沒撈著便宜,一臉“你們在場的全都欠我錢”似的苦大仇深,從碗里挑挑揀揀,扔掉了連著筋的肥rou,撇開坨成一團的面條,最后夾起一顆看上去還像那么回事的菜心,一咬咬出來半條白白嫩嫩的菜蟲。又“呸”地吐了滿地。他索性放下了三個銅板的天價面,從油紙包里摸出一個燒餅,燒餅上的芝麻看著都比這碗面貴。他在這就著面湯吃燒餅,那邊潛岳已經呼嚕呼嚕地解決了大半碗。在外面跑商的人就是不一樣,什么好吃的難吃的都能面不改色地照吃不誤,不像旁邊這兩位爺。彭彧那嘴是后天養出來的刁,龍王那嘴是天生的刁,總之倆人在“吃”這方面,算是相見恨晚惺惺相惜,頗有同流合污沆瀣一氣之勢。李祎壓根兒連筷子都沒動,直接伸手朝彭彧要了半個燒餅,干啃了起來。所以坐在這吃面的意義何在?潛岳吃完了自己那一碗,抹了抹嘴,覺得沒吃飽,便伸手搭了一下彭彧的碗邊:“少爺,您還吃嗎?”“不吃了,咽不下。”“那我替您吃了。”彭彧“唔”了一聲,順手把燒餅舉在面碗上拍了拍,拍下一層芝麻來。“謝少爺。”然后李祎也學他在自己那碗面上拍下一層芝麻,推給了潛岳。兩個大男人都不吃飯,全給一個女孩子,這叫什么事兒啊。潛岳微不可見地一抽嘴角,沖他點了一下頭:“謝公子。”潛岳兀自在那呼嚕,李祎和彭彧分別啃著一塊燒餅,周圍人看他們看夠了,也紛紛收回了目光。斜邊有一桌是母親帶著孩子,那孩子不知怎的,突然哭鬧起來,蹬著兩條腿喊:“娘親,我肚子疼!”這一喊肚子疼不要緊,眾人的目光又齊刷刷向那邊聚集而去。母親一看事情不妙,忙放下三枚銅板,抱起孩子便跑。看熱鬧的眾食客瞬間變得人心惶惶,這個道:“那孩子不會遭了瘟吧?”那個道:“這面里不會也……”一時間銅板蹦豆兒似的從各種各樣的口袋里掉出來,人群“呼啦”一下散開,還有個好心的上來拍了拍彭彧的肩膀:“外地來的吧?快別吃了,這面里有蟲,吃了就死!快跑吧!”真是三人成虎。李祎看了一眼略有遲疑的潛岳,努了努嘴:“放心吃,沸水足以殺死蟲和蟲卵,別理他們。”潛岳不疑有他,呼嚕得比剛才更響了。廚子一出來看到空蕩蕩的座位,竟然見怪不怪似的,眼睛都沒眨一下,干脆地斂了銅板,又走到他們面前:“吃完了吧?給錢。”這都什么態度。彭彧就是不肯掏這九個銅板,開始跟他討價還價:“要我看你這面也就值一個銅板,還是看在你費了一番功夫上,味道嘛……實在是……”廚子不等他說完,便一扭頭挑了個“軟柿子”捏,拿他那滿是油的肥手一拍李祎的肩膀:“你說這面味道如何?”“弱不禁風”的龍王果然“不出意料”地妥協,露出一個略顯歉意的微笑:“依我看……還可以。”還可以,翻譯成龍語就是:太難吃了,難吃得我寧可生吞太上老君的煉丹爐。廚子又說:“那你覺得這面值不值三個銅板?”李祎笑容不變:“依我看……值。”龍語:值,值得我能從銅錢眼兒里鉆過去。廚子看向彭彧,彭彧轉了轉眼珠,似乎做出了讓步:“可你這面里我吃出了蟲……菜蟲,于情于理我這碗面你得饒我的。這樣吧,我看你也不容易,我給你六個銅板,六六大順,怎么樣?”廚子從他臉上那兩條縫里翻了個白眼:“隨你的便,給錢。”彭彧不緊不慢地往后一靠,卻忘了沒有椅背,又忙不迭地折回來:“急什么,我們這位小兄弟還沒吃完呢。放心,少不了你的。”廚子低聲罵了一句什么,又回廚房忙去了。潛岳終于呼嚕完最后一口,摸著肚子說:“少爺,我吃飽了。”“吃飽了咱就撤。”彭彧摸出錢往桌子上丟去,一甩袖子,“走了!”三人前腳剛走,廚子便后腳跟了出來,徑直走到他們剛坐的那一桌前,看到桌上放著三個摞在一起的空碗,碗邊撂著一整錠銀子。廚子一怔,隨即略顯猶豫地拿起銀子,猛地扭頭想叫住他們,卻只看見一個絕塵而去的馬車屁股。他惴惴不安地捧著那銀子,終于神色古怪地低喃了一句:“有病。”確實有病,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跟人討價還價了三枚銅板,最后卻扔下一錠銀子。龍王覺得彭家人的腦袋可能都不太正常,比如彭彧,再比如那個名叫潛岳的護衛,他懷疑那個“岳”的含義其實是“肚量如山”。李祎一上車就往肩膀上拍了一道“凈衣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