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71
更在釋灃寫到“銀鉤鐵畫,留人間世”時,盯著這副卷軸的眼神都不一般了。他就像找到一個新樂子的少年,立刻決定要將它掛在墻上,日夜都瞧著。“師兄……”陳禾低聲喚了一句后,又沉默了。他想問這樣的日子還有多久,釋灃還能在這世間陪他多久,又怕說出后,壞了釋灃難得的興致——這副字還未書完呢。釋灃果然只是應了一聲,心神尚在筆端。他抬筆重新蘸勻了墨,直接在字旁邊的大片留白處勾勒起山水畫卷。陳禾的手一直被他牢牢握在筆上,以這個親近的姿勢,整個人也不像被圈在釋灃懷里,就這樣一筆一畫,或淺或濃,繪出野渡江畔的一葉扁舟。柳岸迷離,扁舟遠去,渡口人影獨立。陳禾踟躕半晌,終于忍不住說:“師兄,這…這跟詞意不符!”歷來題詞配畫,先書后畫本來就少,差得遠的話,便顯得奇怪了。現在這掛卷軸,就有這么一股不倫不類的味道在里面,字是好字,畫是好畫,奈何不搭。“誰說不符?”釋灃頓了頓,順勢抬筆,用其中一端輕輕戳了下陳禾腦門。“這怎么能…”陳禾后半句話驀地卡在喉嚨里,眼睛有些發亮,“師兄知道我原來想寫什么。”“請君看取東流水,方識人間別意長——”釋灃將一點墨跡抹在陳禾鼻尖,哂然:“你全掛在臉上了。”陳禾面上有些發熱,忍不住咕噥:“上次師兄還教我,誰也不能從臉上看出字來,猜中就猜中唄,有什么不敢承認的。”于是他頰邊又多了一道墨漬。陳禾老老實實站著,隨便釋灃抹,心里卻悄悄翻個白眼:自從遇到曲鴻之后,他就發現了師兄隱藏得很深的另一面。以前陳禾很奇怪,釋灃這樣的性子,怎會與長眉老道交情頗深,難道就因為在黑淵谷時他們住得比較近么?現在陳禾就明白了。釋灃的冷淡,是經歷了諸多不遂后出現的,他原先——不會成為這樣的人。后來,也只是在愿意信任的人面前,甚至是最親近的人身邊,露出些許端倪。這樣的人,大概只有陳禾跟南鴻子。畫畢,釋灃隨意一揮,卷軸就飄到了陳禾原本看好的那面墻上。陳禾將筆擲在硯臺邊,滾了一圈,墨漬滴落到桌面上,卻再也沒有人關心它是否放好。窗外寒冬大雪,屋內春意融融。隔著陣法,無人能窺見里面的景象,只有隱約細微的聲音傳出。“不要那么急。”釋灃聲音微啞,像在安撫,又似忍耐。許久后,陳禾才悶悶的說:“師兄,天道若是再回溯一次時間,要怎么辦?”他的嗓音有些變調,帶著歡愉與苦楚,更多的是煩惱。“…豈有那么輕易的事?就算是天道,也不能隨意做。”釋灃已經習慣了師弟總在這種時候特別認真,還挑這種時候要跟他談正事。起初他無可奈何,隨著雙修次數增多,釋灃赫然發現,陳禾其實是在這時容易褪去那股強硬的氣息,一些心底的不安,便會問出口。久而久之,釋灃也不覺得奇怪了。元神交融,身軀契合,毫無間隙的緊緊擁在一起。陳禾雙眼失神的睜著,好像意識昏沉,又似在想釋灃方才安慰他的話。他下意識的蜷縮身軀,將釋灃纏得更緊,不想松手,不愿離開。自脖頸到胸口都布滿淺淺的緋色,急促喘息著,間或低低呻。吟的顫音,每一聲都能扣在釋灃心弦上。偶爾陳禾回過神來,就會試圖覆壓在釋灃身上。為的只是側首貼在釋灃心口,雙臂緊緊抱住師兄的肩膀。“師兄。”他喚了一聲后,又斷斷續續的喊。不是要說什么,也不是受不了懇求,陳禾只是喜歡這么做,好像這樣做了,就能確定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并不是離焰求而不得的幻覺。他念得多了,擾得釋灃壓不住肆意蔓延的妄念,發出呢喃的嘴就會被堵住,靈氣源源不絕地自口中灌入,又轉自經脈竅xue而出。更有甚者,隨著體內的熱源激烈搏動。陳禾軟在釋灃臂彎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他連抬一抬眼都懶。許久之后,房內才恢復了安靜。釋灃起身,還沒著裳,將隨手將薄被蓋在陳禾身上。化神期修士豈會怕冷,可這事釋灃做慣了,沒感覺到一絲不妥:總不能讓師弟就這樣袒露身軀的趴在床榻上。陳禾一動不動,好像已經睡著了。但他這點伎倆,又怎么能瞞過釋灃的眼睛。釋灃靠在床榻上,將師弟擁在手臂之中,半晌,才聽到懷里悶悶的傳來一句:“那個時日快了吧。”不等釋灃回答,陳禾語氣果斷的說:“師兄不必騙我,我感覺得出。”踏入渡劫期的修士,身上那股深不可測的意味更明顯,也更琢磨不定。“嗯,快了,師兄在仙界等你。”釋灃安撫著拍陳禾的背。“沒準有北玄派先輩看中你…”陳禾盡量讓自己語氣聽來顯得輕松,還故意說:“不像在人間,北玄派肯定有交好的故舊,我聽說正道幾大門派之間,縱然沒有關系,也會客客氣氣的師兄弟稱呼,你不準叫別人師弟!”“好。”“也不能讓別人叫你師兄。”“……嗯。”陳禾發現釋灃這次沒答應得那么痛快了,立刻不滿的強調:“不準別人叫你師兄。”釋灃俯頭,在師弟耳邊說:“這事我應允了不管用。你得去找師父,不讓他收第三個徒弟才成。”陳禾本來就是在跟釋灃胡鬧,自己心里都未必將這條件當回事,既然釋灃配合,他更是裝出一副渾不講理的模樣:“師父是你找的,你管!”釋灃認真的想了一陣,然后說:“怕是管不著。”“算了。”陳禾借著這臺階就下來了,還裝出一副得意的模樣,“師父云游四海,想找到一個比我與師兄更好的人,這不可能。”這可講不準。釋灃欲言又止,得南鴻子欣賞的,一向都沒個限定。有可能是個宰羊特別拿手的屠夫,也有可能是個頭昏眼花顫巍巍的老頭,對于一派世外高人模樣的南鴻子來說,就是到誰屋檐下避雨,都會被人當做“道長與我有緣”。其他諸如錯過宿頭,破廟待一晚的緣分,一頓飯吃出的交情,多不勝數。那邊陳禾又想到了別的話頭——“去仙界找個好住處,等著養我跟師父。”“嗯…嗯?”師弟就罷了,南鴻子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