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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有個男子,與他有茍且之事,最受寵愛,你們將他的妻兒流放西海,那個男子又是怎生處置的?」「……這些事都是元熙在辦,我不甚清楚。」我不知道父親究竟知道多少,低頭不敢與他對視。「是嗎?」父親放下茶盞,道,「好在小畜生已被燒死,他天性涼薄,對枕邊人也不會有什么恩義,諒也掀不起什么風浪?」「……是。」「我乏了,你也去歇息吧。」「是。」我站起來,輕輕退出暮氣沉沉的內室,到了門口,聽到父親一聲長嘆,吐出「孽障」兩個字來。我如遭重擊,慌慌忙忙離開。恍惚間出得敬嚴宮,坐上軺車,駛了沒多久,有一個熟悉的纖瘦身影從轉角處過來,望見我的車駕後,便與隨行人等跪在路邊。我下車,走到她跟前。「參見陛下。」「平身吧。」我伸手虛扶。「謝陛下。」碧兒身子一顫,輕輕退開一步。她是我踐祚後,唯一被冊封為新皇妾室的女人,按照元熙的意思,恐怕也是最後一個。兩年前在她身上洋溢的奪目青春,令我心生向往,如今那翠綠的生機早不見了蹤影,只剩下頭上沉重閃耀的墜飾,昭示著作為嬪妃的榮光。兆安沒有殺她,卻處了幽閉之刑,也因此元熙放心讓她來應付天子妻妾空缺的尷尬,不必擔心又有人來搶他尚未到手的大位。碧兒的孩子沒了,自己又身受殘酷刑罰,我抱愧,卻又難以面對知曉蕙風園中種種過往的她,因此如非必要,兩廂并不見面。她正要去敬嚴宮請安,剛交換了幾句不咸不淡的問候,她看向我背後,臉色一變,向來人請了安,便告退而去。「兒臣參見父皇。」元熙跪倒在我身後,這些禮數他執行得直入夸張境地,也順便賺個「太子仁孝」的評價。子敬父本是倫常,可天下皆知我的皇位是他起兵逼兆安退位而來,因此他尊敬我這個無用的父親,竟令人分外感動了。「我兒平身。」我看著他,不知道要說什么。這個兒子我大概永遠沒有辦法再親近,錯在他、在兆安,恐怕更在我。「父皇這是去哪里?」我不知為何有此一問,茫然看他,半晌才道:「朕去書房。」「原來如此。」他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兒臣還以為父皇又要去蕙風園了。」「去哪里,都是一樣的。」這個宮里皇帝會逗留的場所,都有「他」的影子,難道真要我為了逃避去遷都嗎?「兒臣有一問。」「什么?」元熙靠近,在我耳邊道:「君臨天下的滋味,與雌伏于男人身下承歡相比如何?」「……」看他的神情我就知道不會有好話,卻沒料到是這樣直白的一句。「您是不是被調弄得上了癮,才幾次三番不肯下殺手,就連他現在那副鬼樣子,也愿意委身相就?」元熙話中帶著強烈的憤怒,雙眼卻看向別處,好似斥責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太子說話要有分寸。他是你的皇叔,也是自愿禪位的前代國君。」「所以你便天天過去服侍他?真可笑,一個才出來,一個又住進去,看來蕙風園真是龍興之地。」「你若不愿看到我們,挑個日子,朕傳位于你。」「好一個我們。多慮傷身,父皇還是好自為之吧。」他低聲說完刻薄的話,又擺出一副恭謹的樣子,「兒臣告退。」「等等。」「父皇有何示下?」「對你四叔他們,不要趕盡殺絕。」「為何?」元熙沉下臉,頃刻間渾身就仿佛長滿了倒刺。「你畢竟也要有子嗣繼承。」他老成的表情再也維持不住,怒道:「你怎知我自己不會有後?」我輕描淡寫地道:「太子妃都遠走大漠了,不是嗎?」「住口!他可不是什么太子妃!」元熙吼完拂袖而去,早把行禮忘得一干二凈,找我究竟為了何事,也一句未提。我有些想笑,不管他在朝堂上如何表現優異,面對有些人有些事,仍不過是個十六歲大的孩子。上了軺車,執韁內侍猶豫地問:「陛下,去御書房嗎?」我道:「蕙風園。」蕙風園。「大哥!」兆安用孩童般的口氣高聲呼喚,一往無前向我奔來,途中顛躓,又迅速站穩了繼續。他的左半邊臉完美如昔,右邊卻有著凹凸不平的丑陋疤痕。這疤痕一直延伸到脖子以下,以及大半條手臂。那日元熙帶大批軍馬圍困蒼山行宮,兆安派鄭秉直捧著禪位詔書出來,自己在寢宮引火自焚。等到元熙派人進去,房梁正好掉落在重甲持劍端坐的他身上,據說他當時一聲未吭。外人都道先君在蒼山圍場自裁,事實上他昏睡了整整兩個月,醒來時,成了只記得母親生病臥床的六歲孩子。也許姨娘辭世那夜,聽了父親的一番話後,他的心靈就已扭曲。我沒有善盡為兄的責任,關懷流于形式,每每貪于享樂疏忽職分,母親的苦心也沒有好好體察。只要我曾經認認真真看過兆安的眼,哪怕只是一次,怎么會辨不出他的壓抑與異常情愫?所以上天也將懲罰降在了我頭上,何其公允。「大哥!」他圍著我蹦蹦跳跳,左手開心揮舞,右臂無力垂在身側。「大哥你今天來得好晚!」跟在他身邊的鄭秉直朝我行禮——這老內侍從沒喚過我「陛下」。我問他:「二郎今天聽話嗎?」兆安搶著回答:「二郎很乖很乖,寫了整整兩張大字,鄭叔叔獎勵二郎吃糖!」他的右手再不能使用,現在正學左手寫字。「是嗎?快讓大哥看看。」我執起他的手,走向蕙風園二樓,面對他每次都要提出的詢問,流利編造出他生病睡了許多年,父親母親奔赴邊關打仗,五郎去當舅舅家的小孩,姨娘下江南探親,明遠被送到神醫家里常住之類的謊言。「那么,只有我和大哥在一起了嗎?」「……對。」「真好。」我猛然停下腳步。無視我的震驚神色,兆安完美的左臉上漾起天真笑意,站在二樓欄桿後眺望遠方,重復一遍:「只有二郎和大哥在一起,真好。」我恍惚回首西望,只見彩霞滿天中,一抹血色殘陽,緩緩沒入山坳。——全文完番外余溫有道是一場秋雨一場寒,即使在號稱天候溫暖適宜的江南,驟然轉涼之際的冷雨,也頗令人難以消受。孫兆功一手撐油紙傘,一手撩著衣擺,急急忙忙走在路上,布鞋上早濺滿泥水,肩頭後背也已打濕。終于來到一座小宅院的門前,他抖了抖濕衣,收起油紙傘,推門進去。「大爺回來了!」五十多歲的老婦正倚在前廳門口焦急張望,見他回轉,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兆功心頭一緊,將袖子遮在頭頂,三四步路跑過小小的天井。「舍弟怎么了嗎?」「沒有沒有,二爺一切都好!」老婦不住擺手,為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