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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行宮就暫不建造了,快回去收拾局面吧。」徐博看了我半晌,道:「臣父年近七旬,纏綿病榻,懇請陛下準臣辭官回家盡孝。」我冷笑。「這個節骨眼,你要撂挑子不干?」「臣自詡社稷之臣,本想跟隨明君成就治世,如今才知臣自視太高力有未逮,懇請陛下成全。」我哈哈大笑。「你終于肯承認朕不是明君了?這倒讓人松了口氣。」徐博嘆了聲,道:「陛下即位之初,兢兢業業專心謀國,即使稱不上不世英主,也是勤政明君,可陛下這兩年來的作為,卻真正讓臣心灰意冷了。」「我本就不是為了做明君,你一開始不就知道?」「陛下為私情而竊國器,本非正道,如能逆取正守,那么千載之下,未必就沒有好名聲,誰知道……唉。」他說得惋惜,我卻突然覺得很累,擺擺手道:「你遺憾多多,朕卻已志得意滿。」徐博怒氣沖沖地走過來,捉住我的衣袖,低吼道:「陛下要自毀,可想過天下黎民何其無辜?」「朕……管不得那么許多了。」我扯回衣袖,抬手拍拍昔日戰友的肩膀,「你走吧,朕之後當有明君,到時候你若仍然有心有力,可再出山為國效命。」「哪有明君?」徐博苦笑,語氣中也少了恭敬,「那兩位皇子,中人資質而已,守成尚可,要收拾眼前的爛攤子可差遠了。嘖,陛下怎么就生不出個好兒子呢?」我輕笑。「你真覺得日後會是元祈他們繼位?卿可知道,去年臘月,有人帶著十來騎死士,一口氣沖出了金明關。」徐博大為驚訝:「你是說元熙皇子?你對他的行蹤了若指掌,居然還放任——」他瞪大眼看我半晌,終于露出恍然的神情,嘆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他的意思我明白,既然最後大位還是落在兄長一脈手中,之前篡逆的種種舉動簡直無稽之至。我悠然笑道:「當初若不下決心,我這一生怎么能算活過?」「罷了,我也算隨你活過這一回了。可笑啊,本以為可以大展宏圖,誰知你是這么個和稀泥的軟蛋。」徐博始終挺直的肩背耷拉下來,滄桑神色登時將人變老了十來歲。只有對于似他的這幫老兄弟,我心中存著些愧疚,正要出言安慰,鄭秉直來敲門。「陛下,貴人醒了,四處找您。」「你看,我活夠本了。」我指指寢宮方向,對他笑了笑,當先走到門口又回頭道:「你啊,也趁早知足吧。」「臣恭送陛下。」他這句話中隱約有顫音,我沒有回頭。也許這一別,便是永訣了。兄長勉強睜大的雙眼在看見我進房後安心閉上,打個呵欠隨口問:「你去哪了?」「徐博剛走。」「哦,又是他啊。」他雙眼下有著淡淡的黑影——留在行宮後,那張面具就被我丟掉,從此以真面目示人。「嗯,不過以後不會再來了。」「呃?為什么?」「他請辭,我準了。」他仿佛一瞬間睡意全消,愕然瞪著我:「你在說那個丞相徐博?」「沒有第二個吧。」「為、為什么?」他艱難地咽口口水。「自然是不想干了。」他眼波流轉,突然一笑,道:「你惹人討厭了?」「我無法達成他的希望,他死心,君臣一拍兩散。」他一聳眉毛。「最近事情多,他煩了?」「若我不煩,他不會覺得煩。」他在床上跪坐起來,雙手纏住我的脖子端詳我的臉,兩人僅隔寸許,沒多久就輕松地道:「我可沒看出來你煩心,氣色還比在京城時好了不少。」「關中蝗災、巽江水患、西南地裂、北狄叩關,隨便一件就能消耗國力大半,卻偏偏接踵而來,你說,是不是上蒼在懲罰我的貪心?」在我的緊緊注視之下,他臉上沒有微笑以外的情緒表露,只輕飄飄地說:「流年不利,幾十年里總有那么幾次的。」「為什么都給我碰上,真的不是上天故意降罪?」他微皺眉。「你怎么會這么想?」「天下處處都在流傳著這種猜測,州府屢禁不止,壞事滾雪球般越來越多,由不得我不信。」「你……你沒有想過,也許是有人故意散播流言?」「流言也不是起自今日。我這個皇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順,天下那么多雙眼睛在看,我時時告誡自己不能失敗,現在看來,果然還是才具不足,無力回天。」「真奇怪啊。」他咯咯笑起來,抓我的手臂,低垂的頭教人看不清面目,「你明明允文允武,也握了天下權柄在手,按理只有別人嫉妒你的份,卻為什么連一般人程度的自信都沒有?」第一次被點出這樣的毛病,我想了許久,緩緩地道:「也許,是因為你始終沒有給我信心?」「我?」他好笑地指著自己的鼻子。「你是說我?」「我最想得到的東西,這么多年你始終不曾給我。」我將手覆在他的左胸前,平穩跳動的那一處,可有過一時半刻為我驟然起伏?「怎么?」他斂起笑,上揚的嘴角帶出幾許譏誚,「我現在又不是落魄書生了?」「是與不是,到底不是我能決定。」我迫不及待結束這個話題,不容他有絲毫思忖的時間,換了開朗的表情道:「對了,你不是說想坐游船觀景?咱們的樓船已整飾完畢,明日天氣若好,就早起出門怎么樣?」他有些恍惚地瞧著我,道:「好是好,不過,你起得來嗎?」我順著他的目光瞥一眼沙漏,竟然快要天明。「也罷,睡個回籠覺,吃了中飯再去,晚上就歇在船上。」我正要開口召宮女進來更衣,他擺手道:「幾個人雞啄米似的等在跟前,怪可憐的,我遣她們睡下了。脫個衣服自己不會嗎?就知道呼來喝去。」我抬臂向兩側舒展,耍賴道:「那你替我脫。」他橫我一眼,雙手在我腰間忙碌起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只見一顆黑色的頭顱在我胸前微微晃動,胸中涌上漸漸熟悉起來的滿足感。真心也好作偽也罷,對于我來說,的的確確感覺到了快樂,正如剛才對徐博說的,我該知足。天子常服畢竟不像便裝那么好脫,兄長手又不巧,弄了半天才算將腰帶與一應佩飾解下。他又踮起腳,替我解領扣。過沒多久,只聽他不耐煩地嘖聲:「你不會彎一下腰啊?長得高很得意嗎?」我依言俯下身,眼看扣子被他胡亂拉扯,搖頭道:「你瞧瞧,要是喊人來,早就弄好了。」「就你金貴!」總算開始解第二顆,沒多久他煩躁地一扯,竟將扣子直接拔了下來。眼看他死死盯住攥在手里的鈕扣沒有反應,我忍笑安慰道:「這扣子縫得不牢靠,明天叫尚衣局拿去釘好。」他把鈕扣往我手里一塞:「自己縫!誰叫你亂噴氣到我脖子里?」我覺得好笑,都在一起多少回了,他還是不禁逗。看他氣鼓鼓的樣子,還是順毛摸為妙。「好好,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