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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慢,如果一同開始用膳,到最後必是我乾等他吃完。我支肘看他,眼前的男人還是一張平凡淡漠的臉,面容憔悴,當年精神奕奕的樣子就像是前世記憶,可是看不厭,三十多年了,任是什麼時候的他,我總看不厭。他從來不算頂好看,以往身處富貴之中,居移氣,養移體,才出落得豐神俊朗,在這里待了四年,一切榮華想望盡皆成空,如今瞧上去,則比實際年齡還大上一些——這麼說來,他看起來就與十二皇叔一個年紀了?這麼無聊的事我卻覺得有趣,輕笑一聲,也沒有吸引他注意的意思,可他彷若未聞,靜靜喝著湯。他的右手習慣性微顫著,湯水有一些灑到了桌上、袖子上。很狼狽,任何有教養的皇室子弟都不能容忍如此失態,剛開始時,他會為此停箸罷食。第一次沒有顧及,是在來此第二年的九月某日。那個時候,他比現在還要消瘦得多,那日的前一晚,我把湯水哺進他試圖緊閉的嘴里,弄得兩人的唇舌都鮮血淋漓,然後,我第一次在床以外的地方要了他。這個人被我完全擊敗,地位、財富、家人,一切都已失去,僅剩的尊嚴也被我壓在身底,當年那些巴結他圍著他打轉的,都將所謂赤膽忠心轉手奉送給我:天底下恐怕沒有比他更缺少價值的男人了吧?無妨的。美丑貧富,他變得怎樣我都無妨,但是旁人不同。旁人會因為他位高權重而虛情假意,會因為他顧盼生輝而心懷不軌,現在他在這里,形同廢人,只有我在身邊陪著,只能看我一個,誰都不再來搶,也無論如何搶不去,只有我不介意他任何虛名與這身皮囊,如今的他若不接受我的陪伴,又能到哪里去?多好,在這里只有我和他,就算出於恨意,他每天也只能想我,就算滿心不甘,他每晚也只能等我。足夠了,只要能一生這樣下去,夫復何求。南北相對的通氣窗一尺見方,高高貼住屋頂,鐵柵欄密密隔開了他與塵世間的一切關聯。只有我。如今能夠擁有他的,只有我。nongnong的滿足熨熱胸口,不管使用什麼手段,不管遭受多少唾罵恥笑,只要是這樣的結果,我全然不後悔。為了這結果,我不介意做得更多。我想到剛才的宮女。那個低賤的女人趁我不在,勾引了他,多半早就對他起了意,該殺!我不會向他質問這件事,得到的回答只會讓現在平靜的氣氛變得令人不快而已,而且那定是旁人的錯,他沒有理由受我指責。看他吃了一大半,我這才端起飯碗。我吃飯一向很快,小時候常常被他取笑,說家里吃的喝的應有盡有,旁的兄弟都懂得細嚼慢咽,只有我像餓鬼投胎。能被他嘮叨幾句是件高興事,我雖然每次不服氣似的出口分辯,但這習慣卻從來沒有要改,後來戎馬生涯中,一切講究從簡從速,倒是因此得了些便利。兩人幾乎是同時間放下碗筷,我擊掌,小太監過來收走桌上殘羹。他重新回到書桌前,又盯著那盤棋局發呆,我坐在他旁邊,邊喝剛沏上的清茶,邊看奏摺。前幾年,我從不把朝政相關的事情帶到這里,今年開始,有些無關大局的奏摺,被我拿來打發睡前時間。天還冷的時候,我有時會邊看邊硬是將他攏在懷里,跟他講那上邊寫的事情,他自然不理會我,還總是很快睡著。軟筋的藥物會讓人沒有精神,雖沒有我出征次數頻繁,可他從前也是帶兵上陣殺過敵的人,但現在鎮日只會發呆。看,又睡著了。發呆也好瞌睡也好,他安靜乖順的樣子比以前可喜太多。涼爽的晚風自兩邊窗口拂入,吹起層層幔帳,吹動他腮邊的垂發,發梢貼到長而細的頸子上。我胸中一熱,湊上去輕道:「該洗澡了。」他毫無被乍然驚醒的表現,缺少情緒的眼直直看著我,然後站起來,到底是剛睡起,趔趄了一下。我把彈劾康侯世子當街踹人的無聊摺子隨手一扔,伸出雙手穩住他。他面無表情靠在我懷里。每當這種時候,第一年,他奮力推開我且高聲怒罵;第二年,他閃身回避;第三年,他皺眉抿唇不語。四年了,他慢慢改變,而這改變的終點,會不會是對我的接納?又奢望了吧,孫兆安,你明知那是絕無可能之事。我暗暗給自己潑冷水,手里攬過腰將人抱起,朝浴池而去,他將手搭在我肩膀上,自然而熟練。第十二章永昌七年二月十九,太子兆功、潞王兆隆謀反伏誅,我將他們的頭顱掛在城頭,東宮、潞王府馀部大半投降,少數逃竄。我聽從徐博的建議,對歸降兵將既往不咎,緊張情勢得以緩和。二月二十五,父皇正式冊封我為太子,隨即他稱病不朝,軍國大政皆由我決斷。突然間變得很忙,原本父皇與兄長共同分擔的事務,如今都落在我肩上。我并無太多治國的經驗,好在有一班出色的幕僚輔佐,且多年在外,百姓疾苦不少次親見親歷,對於如何安民心中稍稍有底。多做對百姓有好處的事,令他們休養生息——至少目前的我只要做到這一條便算稱職,開創盛世之類,盡可以日後掂量著斤兩再說。我住的東宮離後宮禁苑只有一墻之隔,父皇久不臨朝,我與皇位之間的距離,恐怕比那更短。而這些都不過是附麗,真正的目標是被我幽禁在重樓中的兄長。世人眼中的太子孫兆功已經「伏誅」,他現在唯一的身分就是我的禁臠,從來只能默默守護、暗暗凝視的兄長,竟有一天成為我的所有物,直到現在我依然難以相信自己有這樣的幸運。我遣心腹將他秘密帶進東宮,事變五日後,我們有了第一次對談。我知道最多只能將他留在身邊,心里并沒有奢求更多,連他的身體也并不一定要得到,我只是想兩個人在一起,我想見他的時候,沒有任何阻礙。然而任憑我怎樣剖白這份心情,他只有一個回答:「給我個痛快。」我說,我不會讓你死。從言語辱罵到肢體沖突,他用種種方法激怒我,逼我殺他,一旦明白我絕對不會遂他心愿之後,他又設法自戕,我便收走一切可能為他所用的東西,派人日夜看管。他不吃不喝,我命人強灌,他試圖打破器皿吞食碎片,我將他綁起來,他掙扎得繩索都透過棉袍勒進rou里。我始終認為這個兄長是半吊子,一開始立下死志,等到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也就沒有貫徹的決心了,畢竟我只是軟禁而沒有加害他的意思,這樣安安靜靜活下去,對於天性懶散的他來說,想來并不算困難。然而我忽略了七年儲君生涯賦予他的好勝和自尊,他變成一個無法接受失敗的人,失去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他竟然表現出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以前的兄長不是這個樣子的,人總因為身處的境遇而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