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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下禍根,屠戮功臣之責,可落不到父皇頭上。歷朝歷代,武將若不懂得謙退保全之道,到頭來總是難以善終。與其說部將手下,不如稱這些家伙為我的兄弟朋友,是我將他們從草寇山寨帶到廟堂之上,就算有種種不是,許諾過的榮華富貴享受不過幾天,怎能坐視他們折翼在父皇的籌劃之中。這日我將他們召到徐博府中,還沒進入正題,管家就來通報說,左散騎常侍江如綸和諫議大夫秦萬鐘具名帖求見。徐博與我對視,各自搖頭不知所謂。總之門下省要員連袂拜訪一名記室參軍,恐怕不是什麼好事。我們幾人私下聚會,大家來時不是步行,就是雇乘沒有徽記的馬車,怕的是若明目張膽,傳出去又有閒話。如今要被他們發現沒有馬車人卻在,難免更添疑竇,略一商量,先行避到了內堂。江如綸與秦萬鐘兩人都是當年助父皇營謀大計的賓客,官位雖不高,官階卻因加了「特進」而位居二品。門下省主封駁審查,他們向父皇所上的彈章多半有效,加上這兩人氣量狹窄,好泄私怨,朝中人對他們既恨又怕。透過屏風可以隱約看見徐博將兩人引入正廳,邊不停作揖邊說:「不知二位大人駕臨,有失遠迎,還請恕罪。」稍有些駝背的江如綸哼一聲,不搭理他,逕自大搖大擺在主位上坐下。秦萬鐘是個留著兩撇胡子的瘦小老頭,陰惻惻地嘿嘿兩聲,坐在江如綸右邊,徐博下首相陪。徐博待他倆將茶盅放下,才恭謹請教有何要事。江如綸問:「徐大人可認識一個叫做徐永業之人?」「回江大人,徐永業正是小侄。」江如綸臉一沉,嘲諷道:「徐大人好家教!」「小侄不知天高地厚,如有冒犯江大人之處,還望江大人海涵!卑職先在這里賠罪了。」徐博站起,又是深深一揖,江如綸眼睛一斜,偏過身不受。秦萬鐘在旁解釋:「徐大人你是不知道,你的這位好賢侄,昨天竟打斷了江大人公子一條手臂!」徐博大驚。「這、這是怎麼回事?」「不過是歡場爭風吃醋罷了,可令侄下這麼重的手,實在不該啊。」「叔叔!別聽他們血口噴人!那個臭小子強搶民女,我看不過眼才出手相助,我不過扭了一下他的手臂,自有分寸,哪可能將手弄斷?倒是他惱羞成怒,命仆役圍毆,將我打成這個樣子!」徐博的侄子徐永業一瘸一拐自門邊閃身出來,布滿青紫傷痕的臉上滿是不忿,想來得到家人通報,已在門外偷聽了一會兒。徐博看著他,詢問的目光投向江如綸。江如綸指著徐永業,厲聲道:「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對老夫不敬?我的兒子現在還躺在床上,難不成會作假不成?」徐永業毫不示弱,回他道:「既然如此,我們一起去你家對質便是了!當日之事長安坊許多百姓親眼所見,一問即知!」江如綸氣得一張老臉漲成豬肝色,指著徐永業的手指不斷顫抖。秦萬鐘趕忙攙著他坐下,勸徐博道:「徐大人,你看江大人氣成這個樣子,我看不如先讓令侄給江大人磕頭陪個禮,接下來的事,咱們回頭再說如何?」「我沒錯,為什麼要磕頭?」徐博捻須慢悠悠地道:「此事若錯不在永業,這磕頭道歉,恐怕也不妥吧?」江如綸大怒。「老夫是圣上親自下詔褒獎的從龍之臣,你徐博不過是個山野匹夫,戰場上幸而不死,皇恩浩蕩賞你個王府參軍做,想不到竟敢如此無法無天,爬到老夫的頭上來,你這條賤命不想要了是不是?」徐博猛地轉身,在墻壁取下懸掛的佩劍,江如綸大吃一驚,與秦萬鐘一起跳起來。「你、你想干什麼?」「下官雖不才,卻也有兩條上不了臺面的做人準則。」徐博一步步逼近,江秦二人不過弱質書生,何時曾遭刀劍加頸,急忙踉蹌後退。「第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第二,」徐博拔劍出鞘,執劍柄隨手往地上一按,劍尖深深陷進地板,「敢欺我者,神鬼皆殺。」江秦二人像是那劍刺到自己身上一般慘叫一聲,拔腿而逃,徐博輕蔑地哼了一聲,拔劍回鞘,煞是威風凜凜。徐永業看他的眼睛里閃著光芒:「叔叔,您終於再一次成為我的典范了!」徐博似笑非笑地看侄子一眼,用劍鞘打了一記他的頭。「以後做事情多動腦子!」見事情已了,我與諸將從後方走出。「老徐干得好!想不到你也有這麼帶種的時候。」「那幫子屁功勞沒有的狗雜碎,成天就會耀武揚威,爺爺不爽他們很久了!」「下次不要犯到老子頭上來,包管嚇得他們屁滾尿流!」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說著該怎麼料理朝中的沒用大臣,與我將他們召集起來的目的背道而馳,只有徐博自己笑而不言。我搖頭輕嘆,對他道:「明日朝堂之上,又有人要向父皇哭訴我御下不嚴,侮辱斯文了。」明遠斜睨我,大步走到桌前喝光一整壺茶,拿出手帕擦完嘴,才道:「這不就是你要的?」我愕然,隨即展顏,各自相視而笑。第二日,江如綸果然向父皇告狀。我被召去斥責之後「深覺惶恐」,又「痛感」這些粗人讀書太少,不懂得倫理綱常,以致常常行差踏錯,因此不久後便上奏說為了痛改前非,將與部將們一起做太平人、讀圣賢書。父皇大為嘉許,我請求自選士人充任王府官員,他也不顧太子一派的反對,滿口答應下來。父皇賞賜軍功的錢銀幾十年都用不完,我對真正有才能的人向來看重,因此教令一下,不斷有文士投靠過來。沒有多久,衛王府便人才濟濟,一群書生授課之馀讀經論道、編書修志,傳為京城美談。盧雙虎他們這輩子頭一次被硬押著讀書寫字,一個個頭大如斗哀聲震天,每天挖空心思商量怎麼逃脫,就也沒時間去外頭瞎胡鬧。時序即將進入永昌七年,我與兄長互不理睬已有四、五個月,太子與衛王不睦成了朝野上下都心知肚明的事情,除了父皇還未對此做出表示,京中顯貴誰站在哪一邊,都昭然若揭。天氣嚴寒,父皇帶著嬪妃幼子巡幸霞山行宮,離開時命太子監國。說是監國「重任」,任免五品以上官員仍須父皇裁決,太子并沒有太大的實權,只是處理一些例行的政務而已,這些事情他得心應手,并無錯處可以指摘。我身後的那些權貴官員知道這個時候得夾著尾巴做人,因此加倍謹慎小心,兩造并無大的沖突,看起來反而比父皇在京時兩派人馬互相攻訐要平靜許多。臘月二十三,是灶君上天的日子,我與家人才剛完成簡單的祭祀沒多久,屋外的喧鬧之聲打破祥和氣氛。典軍薛范進來報道:「王爺,東宮翊府的人包圍了王府,說要進來搜查!」家眷大驚失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