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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心,態度也轉變得極快,笑罵道,「沒見過你這麼恭敬孝悌的,這輩子就從沒說過兄長半句壞話。」我乾笑,有些心虛地將眼光看向別處。「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他嘀咕,隨後猛烈咳嗽起來。他自小體弱,這些年隨我東征西討,身子骨強壯不少,卻在半年多前的瓊布關一役中,右胸中箭傷了肺腑,從此落下病根。親王與武散頭銜都無規定政務需要處理,按律只要初一十五面圣。與明遠喝茶的隔日,我特地請求朝覲,向父皇提出要將越制的那部分兵權交還朝廷,順便把之前在澶河的逗留,解釋成與舊部下們計較此事。我要交還的這部分兵力數量在五萬上下,且都是精銳,一時間百官震動,父皇則龍心大悅,連連贊我公忠體國。既然損失最大的我都主動開了口,兄長與兆隆沒幾日也各自上表朝廷,交出越制兵力。我沒有異心,但為了求得安穩,就不能讓父皇感受到一星半點威脅,果然後來再有人當著父皇的面暗示我圖謀不軌,無一例外都是得到好一頓訓斥。交出兵權之事,明遠與盧雙虎他們都惋惜我自斷臂膀,只有徐博一人表示贊同。他說這步棋若能奏效,則進可攻退可守,乃是高招。我明白他的意思,這五萬精兵必然是分批充實皇宮宿衛與各處王公貴族的府軍,眼下雖化整為零,只要軍心在我這里,一旦有事,或許反而收效更大。我并不希望「有事」,但也不怕「出事」,無論發生什麼變故,都自信能立於不敗。多年後回想,那個時候的自己,多麼天真。京里的派系比我想像中復雜。永昌二年母親病逝,那時候雖然立了帝號,其實不過與各地的草頭王一樣,占了一點地盤,朝不保夕。母親沒有跟著享到福,父親引為憾事,終身不再立後。嫡長子只有兄長一人,本以為他的太子之位應該算穩固,畢竟沒人有資格與他相爭,我沒想到人一旦有了野心,資格之類的事情,就會毫不猶豫地拋諸腦後。和他們相比,我真本分得有點迂腐了。後宮事務,目前由郭淑妃統攝。郭淑妃是國公府舊人,年紀只比父親小一、兩歲,早已過了受寵的年紀,只因母家是河間望族,又生養有一雙兒女,加之行事謹慎,因此德望甚隆。她自謹慎,卻約束不了兄弟與兒子,郭淑妃所出的四弟兆宏與她的弟弟中書舍人郭談輪番上陣,不斷派人來過我這里,從古玩字畫到絕色佳人再到神兵利器,什麼都送過一輪。別的且不說,除了兄長和五弟以外,我和哪個兄弟都不親,這種大禮就斷斷承受不起,因此每次都是寫了表謝意的信函,與饋贈一起退還給他們。他們邀宴,我問清沒有請兄長和兆隆,便也稱病推辭。這樣的態度應該很明顯了,兆宏竟能當作不知道,帶著妻兒上門,親親熱熱地來做不速之客。人既來了也不好怠慢,李氏與翟氏張羅著設宴款待,又招王府的幾名屬官作陪。席間他贊我功蓋古今威震天下,頻頻暗示開創之際太子全然沒有我出力多,又添油加醋地不斷說著兄長的劣跡。他身軀肥胖儀態甚差,一番話又聽得人煩不勝煩,我不愿看他半眼,敷衍話都懶得開腔,只管悶頭吃菜。一頓酒席吃得好沒意思,終於熬到他起身告辭,我歡歡喜喜地送客,到了大門外,他卻執起我的手,輕聲道:「我明白自己的斤兩,早不敢多作非分之想,二哥不必避我猶如蛇蝎。上門只為說一句:有用得到的地方,我和六弟七弟鞍前馬後,誓死相從。」這番話實在大出我意料,一時竟反應不過來。他沒事人似的輕輕松開手,微彎腰抱起最小的孩子,挪動著癡肥的身體,吃力登上車駕。之前一直以為向我示好的人不外兩種,一種是為自己所屬的派系拉攏我這個強援,一種是希望得到我的青睞以便攀上太子這條線。沒想到原來還有想投靠我而與兄長對峙的,看來還不在少數。六弟七弟和他們各自親厚的官員,以及幾位國公駙馬,打的恐怕都是這個主意。是兄長不得人心,還是我不知不覺被人當成司馬昭,抑或只是這些人唯恐天下不亂?官場中人的親近和盧雙虎之類草莽豪客的率意結交又自不同,他們花上許多心思打聽你的所有好惡,處處為你想得周到,馬屁不只是嘴上拍拍而已,吃穿住行,乃至畋游賞玩,每個細部都不放過,務求伺候得你入骨入髓,將他們引為知心之人。我自幼不被父皇喜愛,軍旅中更沒見過這般陣仗,如今被一群人捧上天,要說不受用未免矯情,只是對於他們想要用諂媚逢迎來交換的東西我能不能給,心中還是有數,因此一直不咸不淡地應付著,就當作看一場世態炎涼。我自認把持得住,旁人卻未必如此看待。先是兆隆登門,說了些言不及義的事情之後,忽然問:「聽說張少監送了二哥一把好弓?能不能讓我開開眼界?」我差人將那張弓呈上,這張弓外形迥異中原,殿中少監說道此弓得自極西之國,嵌金銘文上的內容摘自該國國教典籍,弓身乃當地特有木材所制,本就極重,又滿滿鑲嵌著象牙翡翠紋飾,兆隆一把沒能拿起,又深吸一口氣,才將之握在手中。他拉了一記空弦,整個廳堂錚然有聲。「果然是好弓!」他贊道。我接過他遞回來的弓,舉起手臂拉滿,比著廊外一方天宇,道:「可惜贅飾太多,華而不實。」兆隆呵呵地笑:「所謂鳥盡弓藏,如今四海一統,張少監還要送這樣一件利器給二哥,實在有些不知所云啊。」我在他臉上停留了一段時間,才道:「說的也是,不過出獵時候,還可以用。」兆隆夸張地嘆口氣。「二哥每天游獵,活得瀟灑自在,實在羨煞旁人。」我按捺住不悅,笑道:「五郎不是也勸我做個富貴閒人嗎?富貴閒人當如是。」「說到富貴閒人,我想起昨天遇到大哥,他告訴我正在讀史,太康失國,昆弟五人,須於洛汭,作。我說那也很好,兄弟幾個在一起,同甘共苦,苦中有樂嘛。他則還是糾纏於武將竊國,恨恨不已。」他說到兄長,我還特意凝神傾聽,誰知道竟是這種指著和尚罵禿驢的混帳話,不禁皺眉道:「二哥我是粗人,讀書少,聽不懂你那些文謅謅的話。」事實上太康耽於田獵,不修政事,這才有失國之禍,兄長再怎樣也不至於以太康自況,五子之歌也是怨歌,何來同甘共苦之說?這番話多半是兆隆聽哪個半吊子文人編出來的,看他說得口沫橫飛,我也懶得戳穿。他擺擺手。「二哥不要過謙,小時候先生教功課,你從來念得很好,不用大哥cao心。不過我愛蹺課也有好處,大哥那時就多管著我些,直到現在走動得也勤。」說罷,年輕氣盛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