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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草坷地皮,匍匐前進,在亂草叢中尋到了羊倌倌。娃子的稚嫩臉蛋已是血rou模糊,辨不清面目,一側(cè)的腦瓢裂開碗口大的洞,盛著一碗白花花的豆腐腦。只有那一條細細的小豬尾巴,仍舊在后腦勺上斜斜地耷拉。“小倌倌!!!小倌倌!!!你可別躺啊,你別躺了啊!!!嗚嗚嗚嗚嗚……”劉二敢子雙眼通紅,嚎啕哀哭,懷里攥著羊倌倌那一副沒有氣息的綿軟身子,豆腐腦沾滿了他兩只手。張藝興呆愣地看著小羊倌的慘狀,驚魂難定。適才如果不是小羊倌跑在頭里,而是自己,這一槍崩掉的就是他自己項上這顆腦袋。即便往昔殺人無數(shù),見慣了橫尸當場,可眼瞧著剛才還活蹦亂跳的一枚小娃子,轉(zhuǎn)眼間腦漿迸裂,伏尸于野,手無縛雞之力竟至慘遭橫禍,難過和驚懼伴隨著心頭的陣陣絞痛。今日若不是貿(mào)然誤視那二人的云雨,這小羊倌現(xiàn)下還好好地在洞里逍遙快活。這娃子分明是被自己給害死了!張藝興這時飛速從草叢中探出頭來,瞥了一眼山坳,腦殼剛露出一半,立時就有幾枚槍子兒齊齊飛來,在草桿末梢嘶鳴掠過。只這一眼,瞥見了遠處幾百米開外的陣勢,少年心中暗叫不好,連忙埋頭扯住哭哭咧咧的劉二敢子,急匆匆叮囑:“你別哭了!快回去綹子里報信,快去!告訴當家的,有人從后山南麓繞小道攻山!”最近的敵人已經(jīng)攀上山脊,匍匐著向山寨的方向前進。張藝興掏出腰間兩把盒子炮,撥栓上膛,隱蔽于草叢巖石之后,伸出黑洞洞的槍管子,“啪”、“啪”兩槍掀掉兩只腦殼。敵軍即刻發(fā)現(xiàn)了目標,火力立時掉轉(zhuǎn)過來,朝著張藝興蜷伏的地方猛轟。一桿桿漢陽造的暴戾聲響,槍子兒劈頭蓋臉向著這一塊坐臥山梁上的巖石襲來。炙熱的槍子兒像是長了鉤鐮,打在巖石上,光潔的石壁燒灼出一顆顆尖刻的小洞,石屑四濺,火星兒紛飛。張藝興小心翼翼地自石縫草堆中扒開視線和角度,一槍一槍點掉離得最近的腦瓢子。現(xiàn)如今槍法已經(jīng)練得不錯,除了馬上顛簸之時掌握不好火候,此時趴在地上慢悠悠地打靶,拿大頭兵的腦殼當作靶位,一槍一個腦袋,頗有大掌柜的風(fēng)范,一點兒也沒給師父丟臉。打光了右手的十發(fā)子彈,換上左手,這時正要臨陣耍一把前幾日剛剛跟自家男人學(xué)的“兩腿裝彈術(shù)”,一摸胸口的衣襟才想起來,裝什么彈啊,自己根本就沒有帶備用彈夾出來!不過是來后山轉(zhuǎn)悠轉(zhuǎn)悠,抓幾把草藥回去,哪想到會碰上兩軍交火。山梁下不知道有多少桿槍,密密麻麻的槍子兒從四面八方向少年飛來,賴以遮蔽的那一方巖石,照這個架勢,眼看就要被打成一塊遍身穿孔的蜂窩煤。左手十發(fā)子彈也很快打光,敵人一看這邊兒啞了火,頓時興奮地打草叢中紛紛冒出頭來,端起長槍短槍,如狼似虎地向山梁上進發(fā)。張藝興定睛一看,驚得面色陰沉下來。眼前漫山遍野都是敵軍,乍一看數(shù)不清楚有多少人馬。這幫人竟然選擇清晨時分從野馬山防御相對薄弱的后山南麓攻了上來,先前毫無預(yù)兆。敵人穿的并不是熟悉的雞屎黃色治安團標配制服,卻是一堆破破爛爛、亂七八糟、各種款式顏色的衣服,放眼望去,就如同郁郁蔥蔥的青山溝壑之中,長滿一堆一堆的癩痢疥瘡,別提有多么難看!此時不撤,更待何時?張藝興無心與這群不明身份的兵勇耗費時間,還是先與大掌柜匯合為妙。頭頂耳畔,到處是穿叉呼嘯的槍子兒,無論沾上哪一枚,腦瓢立刻裂成兩碗點綴著rou臊子的嫩豆腐。張藝興不敢懈怠,將盒子炮收回腰間,頭朝前腳朝后,倒退著匍匐撤退。這時也顧不得往日的瀟灑劍客形象,爬得像一只蠢蠢的小蛤蟆,在半人高的草海掩護之下,一步一步脫離火力焦點。退到山梁之上,不敢直起身來跑回去,干脆翻到山的另一側(cè),仗著自己的輕功好用,一路拽著藤蔓往前山蕩悠。耳側(cè)虎虎生風(fēng),身形緊貼巖石峭壁,撥開眼前紛紛椏椏的枝杈,腳尖輕點巒壁上突出的樹根石卵,風(fēng)馳電掣,向著寨子的方向躥去。就在張藝興去后山瞎轉(zhuǎn)悠的當口,前山接到了從石包城張家大院飛馬而來的報信。這些日子張大稗子在玉門城內(nèi)布下的線人,幾番旁敲側(cè)擊,都沒能從當?shù)刂伟矆F那一群酒囊飯袋之間問到什么消息。野馬山撒出去埋在城里“照局”的、“插千”的,也沒探到任何動靜。馬軍長上一次在玉門吃了虧,怎么可能沒有動作?果然,昨夜三更時分馬家軍的精銳騎兵師開出玉門關(guān)西城門,向著敦煌的方向進發(fā)。這邊兒的探子立即察覺到動向,連夜飆騎,趕在馬家軍的前一步到了野馬山。馬兒的四條腿抖得如同篩糠,報信人從馬背上出溜下地,氣喘吁吁地跟孫紅雷說道:“俺家當家的,讓俺跟大掌柜說,玉門關(guān)大軍,大軍前來圍剿,人數(shù)眾多,多是騎兵,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大掌柜還是早做打算!!!”孫紅雷眉頭皺緊,瞄了一眼來人的馬:“路上辛苦了!替俺謝謝大當家,馬棚里有馬,換一匹好使的,趕快回去!”“謝,謝大掌柜!那個,還有,俺當家的還要給您帶句話:這次姓馬的可能要來狠的,大掌柜不如避其鋒芒,以圖來日!”須臾,只見劉二敢子手腳并用,連滾帶爬,從后山奔了回來。淚水和著塵土,喉嚨里陣陣哀嚎,滿臉流淌的都是黃泥湯子:“當家的!當家的!后山,后山,有人攻上來!”“什么人?!”“不知道,看不清楚,好多人……小劍客,小劍客讓俺回來知會您……”孫紅雷一眼就看見劉二敢子皮襖前襟上,一片白的黃的rou末子和腦漿子,糊滿了一身。這一眼看得,腦瓜子登時像炸開一樣,豆腐腦在腦殼里開鍋沸騰,一陣頭暈?zāi)垦#曇羲粏〉睾鸬溃骸皬埶嚺d他人呢?張藝興他咋了?!!!”“小劍客?小劍客沒咋樣……”“你身上的腦漿子是誰的?!”“是,是,嗚嗚嗚……是小羊倌倌,小羊倌倌沒了……”劉二敢子一屁股坐到地上,咧開嘴嚎啕大哭,一個大老爺們兒,哭得腸子肚子都快要吐了出來。孫紅雷驚詫地盯著他,只愣了個神兒,心中恍然了悟。耳朵邊兒聽得劉二敢子嚎的是小羊倌倌,自己腦子里,心里,想的分明是那一只小羊羔羔。張藝興這小崽子,怎么每次到了關(guān)鍵時候,又不見了!綹子里眾伙計聽到漫山遍傳的警報唿哨聲,早都從窯洞和土坯房中一躍而出,手里拎著各自的家伙,就等著大當家下令開打。